【七月流火一組】

1。《七月流火》
子夜 星沉
你決定放棄這片土地
放棄角力的劇痛
揮袖而去
絕望的魚不會留下傷口
發絲如微風中的漣漪
蟲鳴鑲嵌在空氣裏
不缺不盈

海棠長出孤單的臉
臉的世界裏青鳥雙飛
一個冰涼的孩子
折疊起這個七月
小心翼翼
卻不知用了誰人的手指


2。《遠山的呼喚》
那場瓢潑大雨後
我遠行
沒有蘭舟 沒有神駿
隻是赤足奔跑
踏著白色的沙粒
一年年 遠山更遠

帶上一抔黃河的水
一聲車騾的鈴和一種徹夜思鄉的病
我便有了盤纏
茶寮小坐 酒肆醉飲
雲端聽琴 聽人間的夢囈
我是天下有欲有求的客

珍藏耳朵在絹帕裏
星光和月華溫暖之時
放在心窩兒
聽您斑白的自言自語


3。《仙人掌》
歡迎光臨
尋歡作樂之所
招牌必是沒有膝蓋骨的
像油滑的臉譜 或盛世的文人

昏光 媚聲與蛇行的哭泣
吧台後琳琅滿目的黑色標本
圓的 棱角的 蝴蝶的 菊花的
血的 淚水的 更多是不知年份的

火焰包藏禍心
慈悲包藏軀體
寡不敵眾的膜拜
玲瓏鏡中色即是空 空是什麽？

請進
這裏是碎裂的地平線
他們如蟾蜍一般恭謙
他們是長滿腿毛的囚徒


4。《空頭支票》
不好說 生與死的意義
就如隨便打開一頁書
字體濃黑 不祥之兆

默守在暮光城簷鈴輕響
清脆的聲音剖成圓
圓心是我前世的忌辰

圓中有風
風中有白雲與村莊
人說籬笆下的菊和南山
人說燈火闌珊
人說我的姓氏和祖先

圓外我苦笑
在時光的尾端畫上清晰的木棉花
以及難以辨認的年 月 日


5。《殘紅》
花落盡 你便是打抱不平的壯士
由汴梁而來 一路風塵

昨夜三更 蓼兒窪下了一場雨
雨中有酒肉香
有一支喚船的響箭和一個仁義頭目
你看見一百零六個明暗的兄弟
臉龐塗滿泥土
手擎鎬鍬和命簽
身後的塔樓叢立 號炮驚天
鐵蹄轟鳴 踏碎江山

你如蟻般思考
你在族譜中帶枷
縣衙的門是坐北朝南的胖子
沽酒賣米 割你的肉吃

秋風如樸刀 遍體鏽紅
說書先生喉中的年代隻殺奸佞
誓奪回自己的銀兩
和替天行道的旗

殘紅千裏
你無招安之意的心
等待風雪
等待天下大赦的一天


6。《柳樹下的夢》
我在柳樹下不群地生長
翻炒自己的味
像枚苦修的豆子
我逗留在霧氣中
喃喃自語
巴掌大的天空
雁南雁北 幾時寒暑

隻在一刹間 酒肉穿腸而過
慧能小兒食指大動
拈住眾生 投入瓶中
門豁然打開
朝聖者們捧著絕望的水
相視而笑

注定勝不得這預謀已久的春天
我低頭看手心裏受戒的乳房


7。《裂變》
究竟是誰？把我放逐到每個清晨
黃色的皮膚、牙齒和麵具
躁動的眼看見鄰家參天的樹

陽光裏
我像人一樣線性存活 繁衍 發酵
額頭貼滿手抄的答案
結霜的桌 枯老的椅
和之間營養不良的思想
我直立爬行
心中傾倒的燈披著袈裟
合十的掌心裏一麵體無完膚的湖水

黃昏是漁樵的寵物
斷了食糧
我從廁所出來 打著飽嗝
日與月的囚籠虛掩門窗
打碎鏡子 我指天立誓
如蛻皮的蛇

隻有歡愉的星光
能把我晾幹
晾幹成床榻上赤條條的一句詩
骨感 不堪一握

2011.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