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園燒烤

“不用擔心，你不會有事的。” 史蒂夫跟我描述了一番之後又特地加了一句。

他這一說，反倒給我添了一分疑慮、兩分好奇。在去阿拉巴馬（Alabama）州的塔什克魯沙市（Tuscaloosa）的飛機上，我忍不住想，這個神秘兮兮的《夢園燒烤（Dreamland BBQ）》究竟是一家什麽樣的餐館？

辦完公事的那個晚上，阿拉巴馬大學的老教授艾爾文做東和年輕的助理教授卡爾一起請我吃飯，去了一家臨河的牛排店，蠻高檔的。酒足肉飽之後，我問起《夢園燒烤》，老先生不解地搖搖頭，沒有表現出一點興趣：“從來沒去過，不是我喜歡的地方。”

餐後，卡爾開車送我回酒店，問我是如何知道《夢園燒烤》的。
“是同事史蒂夫告訴我的，他在塔什克魯沙住過，托我帶兩瓶夢園的燒烤醬回去。”
“哦，怪不得。你哪天走？要不我帶你去。”
“明天。不用了，我有租來的車。離這不遠吧？”
“不遠，半小時左右。”

送到我下榻的酒店之後，卡爾給我寫下了詳細的開車路線（那是GPS之前的事），臨走也加了一句：“不用擔心，你不會有事的。”

一分疑慮變成了兩分、而兩分好奇更是變成了四分。

第二天早餐過後，我打點好行李，到前台退了房間，拿出頭天晚上卡爾給我寫下的線路圖，開車去找那個叫《夢園燒烤》的餐館。塔什克魯沙市不大，在繁忙的主幹道上，我很快看到了那家標誌性的麥當勞，在它後麵的街口左拐之後，我開上了一條很僻靜的小路。頭上一段還鋪著瀝青，但沒多久就變成了土路。

車子開不快，我留心著兩邊的街景，耳畔響起了臨行前史蒂夫給我的描述：

一條彎彎曲曲的小土路，偶有汽車開過，塵土飛揚……；兩側是不起眼的小房子，有好些年久失修、東倒西歪，連板牆上的塗鴉都已經褪色，顯然早就被遺棄了……； 無人看管的瘦狗從一個垃圾桶嗅到另一個，扒出一根排骨之類的東西，滿意地叼走了……；偶爾路過一間有生氣的小屋，一個清瘦的黑人老者拄著拐杖，倦縮在門前的一張大椅子裏，對周圍的響動絲毫沒有反應……

大概也就兩英裏的路，我感覺總也開不到頭，要不是有史蒂夫的描述和卡爾的提醒，我一定認為自己開錯了路，早就調轉車頭了。

“別調頭，不用擔心，你不會有事的。” 顯然，史蒂夫當年也想過要調頭的。

終於，我看見了《夢園燒烤》：一間暗紅色的木板平房，臨街沒有窗戶，隻有一扇單開的木門；《夢園燒烤》幾個字用白色塗鴉的形式刷在木門的上方，挺醒目；門邊上釘了塊小木牌，歪歪扭扭地寫著 “世上最好燒烤（The best BBQ in the world!）”；餐館邊上坑窪不平的泥地小停車場上空空蕩蕩，沒有一輛車…… 想必我來早了，還沒有吃午飯的客人，但我實在想象不出這裏擠滿顧客的時候會是什麽樣的情形，或者說，這裏真有可能擠滿顧客嗎？

從車裏跨出來，我鎖上門，謹慎地環顧了四周，又回頭檢查了一下車門，才走向餐館。我伸手拉開小門，在 “吱、吱” 的響動裏，踏進了不大的餐廳。裏頭也沒有窗戶，而且燈光調得很暗。透過昏暗的燈光，我依稀辨出一個穿著藍白格子圍裙、胡子拉碴的黑人壯漢，在右手邊的遠角裏打瞌睡……

我還沒來得及適應燈光，一個女低音劈頭響了起來：“先生，午餐還沒有開始（Sir, We ain’t serving lunch yet.）。”

我循聲扭過頭去，隻見左手邊近處的櫃台後麵，站起一個我見過的腰圍最粗的女人。


© 梁兄


Note: That summer, Steve invited my family and a few other families over for a BBQ party, and the Dreamland BBQ sauce I brought back from Tuscaloosa was definitely the most popular one.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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