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相文學
本是白相人 偶博文學客
第二天早上起來，我問和我們在一個營地過夜的那對男女：“從你們過來的方向，最近的水源在哪裏？”
“離這大概就半英裏路吧，路邊有個水泵，你們不會錯過的。” 男的一邊收拾帳篷，一邊隨意地回答。
“太好了，謝謝。” 我轉向兩個孩子，“哎，我們不用留很多水，前麵很快就可以加了。”
於是我們幾個洗臉刷牙吃早點，把水用得差不多了，同伴看著地圖才發現：“不對啊，那個水泵好象在5英裏之外呢？我再去問他們一下。…… 嗨，你們肯定水泵離這兒隻有半英裏路嗎？”
“我說 ‘半英裏’ 嗎？實在對不起，我想說的是 ‘半天’。” 那哥們直對我們抱歉。
我的天哪！趕緊別再用水了。一清點，四個水袋加到一起還不足兩立升。勻一勻之後，我們每個人背著不到半立升的水，趁著老清早天還不是太熱，打點好行裝，出發找水去了。
山勢依然起伏，樹木依然蔥鬱，景色依然秀麗，然而我們無心賞景，心裏老是想著水，隻想快點走到下一個水源。可是越急口越渴，加上華氏95度的高溫，我們走了還不到兩英裏，就眼看著水袋見了底，真是遠水不解近渴啊（literally!!）。另想法子吧，我們仔細研究了地圖之後，發現往前再走半英裏左右，有一條岔道，通往巴特米爾瀑布（Buttermilk Falls），是一個可靠的水源，應該是可以堅持到的。在此之前，我們隻好用路邊的藍莓解渴了。
覺著可行，大家都來了勁頭，很快來到了通往巴特米爾瀑布的岔路口。阿巴拉契亞小道上的岔路，無論是景觀，營地，還是水源，都是用藍色標記的，很好認。一看裏程：1.75英裏。我們沒什麽其它的選擇，就沿著岔道上的藍色標記走了下去。沒想到越走越陡，越走越陡，兩個孩子嚷嚷開了：我說老爸，咱們呆會還要按原路返回的吧？這麽陡的山路，再背上滿滿一袋子水，不要累死啦？洋盤（滬上外來語，young boy），我們是不能調頭的，沒補充好水就往回走，照樣累得夠嗆不說，萬一有人脫了水怎麽辦？這就是先下後上的疑難：半道上是不能吃回頭草的，隻能硬著頭皮繼續往下蹭。
過了一會兒功夫，聽見了水響，幹渴脫水的警報可以解除了，至於往回爬嘛，到時候再說了。
巴特米爾瀑布的水不大，卻有八九十英尺高，層層跌落，賞心悅目。不知道是因為它藏匿於密林之中，還是我們今天趕巧了（Probably both），瀑布的頂端一個遊客也沒有，隻有嘩嘩的流水和濕濕的水汽。我們從山上下來，把背包卸在觀景平台上，趕緊去瀑布上遊的小溪裏取水。水很清，濾過之後甜甜的，說不出的可口。
猛喝了幾口之後，兒子發話了：老爸，脫水都什麽症狀啊？當然先是口渴，然後是頭暈、無力、血壓降低，最後就要昏倒了。我想我大概輕度脫水了。怎麽啦兒子，有什麽不舒服嗎？沒有，可我大半天沒澼了。哦，這麽回事啊。沒關係的，我們不是都沒澼嘛。這麽熱的天，背著這麽個大包，走了這麽大半天，還出了這麽多汗，才喝了不到半升水，澼得出來倒怪了。在這兒多喝幾口吧，一會就有了。這樣吧，我們不走了，在這吃午飯好不好？好主意！煮麵條又要用很多水，所以我們還是先在這裏吃完，把水袋都灌滿了，再往回爬吧。
眼下時日尚早，於是我們稍稍欣賞了一下周圍的景色。瀑布的邊上有條棧道，沿階下到底有個小停車場。心想以後可以帶LP來這裏看一看，讓她實地考察一下我們做背包客的辛苦（辛苦？辛苦你們還吵著要去？）。回到觀景平台，我們脫了被汗水濕透了的上衣用溪水搓一把後晾起來，拿出毛巾洗臉擦身，然後光著膀子煮麵條，在這林深水清之地美美地享受了一會，無人打擾。
水足麵飽之後，我們打起背包，向山頂上的阿巴拉契亞小道爬去。背包裏的水，從半升增加到了三立升，平添了 2.5 公斤！而且整個一路上全是陡坡，幾乎沒有緩衝的地段。我們三步一歇二喘氣，走走停停。沒有了第一天的新鮮勁頭，大腿小腿的肌肉都漸漸地發緊，我們用香蕉片補充鉀離子，防止抽筋，同時大量喝水，好不容易爬回到山頂，一看水袋，竟喝了一半多，單從取水來看，真不是件劃算的買賣！但好在有了這剩下的1.5立升水，我們走到那個水泵（大約還有3英裏）應該沒問題了。
但現在的問題是，這一來一回用去我們3個多小時，要想在天黑之前趕到我們今天預定的目的地有點緊張了。雖然說阿巴拉契亞小道上哪兒都可以過夜，而且阿巴拉契亞管委會（Appalachian Trail Conservancy）還鼓勵背包客找新的地方搭帳篷，讓那些被用禿了的地方有機會恢複原生態，但找個能搭帳篷過夜的地方並不容易。首先得有塊相對平整的空地，灌木叢不行，亂石堆也不行；林子太密不行，坡度太大也不行。所以大多數人還是在那些已知的營地過夜。鯰魚火警瞭望塔（Catfish Fire Tower）就是這麽一個的去處，雖然沒有水源，但可以登高望遠，是背包客們喜歡的宿營地。那還等什麽，趕路吧。小憩之後，我們加快了節奏，不再東張西望，隻顧低頭認路，深一腳淺一腳地向前行進。到了水泵站，補足了飲用水之後，也不多歇，接著往前趕。在遠遠的山坡上看見了黑熊腳下也不帶停的，路邊的藍莓更顧不上吃了，走了一程之後，我們會停下來，卸了背包揉一揉肩膀，喝一口水，吃一塊餅幹。為了防止腳底下打泡，我們還會把鞋子脫了，晾一晾走濕了的襪子。
小道上由南往北走的全程客（northbound thru-hiker）眼下還沒到新澤西，所以我們一路上碰到的背包客不多，少數幾個也都是和我們一樣的周末客（weekender）。和長途跋涉的人相比，周末客的裝備看上去都很新很幹淨，背的東西也多。我想一是因為經驗少，不曉得道上的最低需求；二是就走兩三天，多背一點也挺得下來。有一對男女竟帶著兩張折疊椅！好在那個小夥子壯得像頭牛，把兩張椅子都掛在他的背包上麵，估計背上的份量朝七八十磅去了。
夏天的日子長，經過一下午幾乎不停的跋涉，我們終於在太陽下山之前，趕到了鯰魚火警瞭望塔。這是一座很簡陋的大鐵搭，矗立在山頂的一片開闊地上，阿巴拉契亞小道就挨著塔基走過。在僅有的一張野餐桌旁卸了背包之後我們四下裏打量，沒看見瞭望塔的周圍有什麽好的下榻之地。正犯嘀咕呢，隱隱約約地聽見小道右手邊的山坡下有說話聲傳上來，隔著灌木叢什麽也看不見，但裏細細地一辨認，果然發現了幾條茅草叢裏踩出來的小徑，用手杖撥開了走下去，大樹環抱之中有好幾處適合搭帳篷的地方。
圍著野餐桌吃飯的時候，孩子們想乘天黑之前上塔去看看，但塔的頂棚上著鎖，隻好罷了。再說我們緊趕慢趕地一路走來，兩腿已經有點打顫了，上坡時覺得四頭肌發緊，下坡時覺得膝蓋發軟，有點吃不住背上的份量，都坐著不想動彈了，就想好好地睡一覺，所以我們早早地在營地的四周撒上尿，鑽進帳篷裏去了。
我心想今晚上不守夜了，爭取睡個好覺，恢複體力。可越這麽想，反而睡不踏實，翻來覆去地折騰了一宿。
© 梁兄
第二天早上腰酸背痛，那是另一回事了。謝謝跟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