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步遠足,除了應急用的LED小手電和頭燈之外,背包客不可能隨身帶著大的照明燈具和很多燃料(電池、汽油、蠟燭、等等),所以背包客總是黎明即起,既昏便息。這樣可以節約能源,盡可能充分地利用日光。
浮雲之上
第三天清晨,第一縷陽光還沒來得及透進林子裏來的時候,我們就起身了。還是老規矩:先找個有點遮擋的地方辦公,然後拆了被露水打濕了的帳篷放到瞭望塔下的空地上晾著,再簡單地擦把臉,漱漱口,就該圍坐著吃早點了。
今兒又是一個大熱天,可這會太陽還沒把清晨的涼爽趕跑,我們還能在山野的晨風中享受片刻。我昨晚上沒睡好,早晨起來腰酸背痛的。再看他們幾個,也在懶洋洋地打哈欠伸懶腰,好象都沒睡好。昨天下午這一程路趕的,看來到今天早上也沒完全緩過勁來。我們今天不急著趕路,一邊吃一邊東拉西扯地。趕上這兩個禮拜南非的世界杯烽火正旺,我們幾個都沒少看球,所以三句兩句便聊到了足球。
老爸,今天不是世界杯決賽嗎?你看好哪個隊,西班牙還是荷蘭?
你知道我一直喜歡荷蘭,全攻全守,好看。
好看有什麽用。他們運氣太差了,關鍵時刻老也不贏球。
是啊,我前兩天開會碰到幾個荷蘭人,他們也這麽講。對了,荷蘭人還有個笑話,說是在歐洲甭管哪兩個隊踢球,最後總是德國人贏。
哈哈,有意思。我覺得他們這次踢得不像以前的荷蘭隊,反而更像德國隊。
是啊,所以進決賽啦。估計還是踢不過西班牙,還是拿不到世界杯。
這次的西班牙隊踢的真不錯,我想他們會贏的。…… 唉,要是能回家看球就好了。
兒子歎了一口氣,接著吃早點。這一句話提醒了我:“為什麽不能讓你媽媽中午來接我們?” 我輕輕地捶了一捶酸脹的腿,“這樣我們就可以回家看球了。”
“她能來嗎?”
“我說你走不動了,她肯定來。”
“不,我走得動!你就說我們要看球好了。”
“那她可不一定肯來哦。”
我隨即打電話回家(有信號!),以世界杯的名義請求老婆中午來接我們。就聽見她在電話裏 “哼” 了一聲,好象早就預料到了:“世界杯?我看你們是走不動了吧。看在兒子的份上,告訴我中午到哪裏接你們,我好打到GPS裏。”……
Viva! 可以看足球啦!我們慢慢地收拾好東西,看著地圖,盤算著今天要走的最後幾英裏路。
山野清風
老爸,前麵這塊地方怎麽叫 “響尾蛇沼澤地(Rattlesnake Swamp)” ?聽著有點恐怖啊。新澤西真的也有響尾蛇嗎?我們會碰到蛇嗎?兒子,昨天下午我們在爬這座山之前不是走過一條小溪嗎?那叫 “響尾蛇溪(Rattlesnake Spring)”。我們看見蛇了嗎?沒有吧。所以不用擔心。我感覺兒子講到蛇好象有點緊張,不像前兩天要看黑熊那麽起勁。朋友的孩子說話了:響尾蛇在新澤西是瀕危物種,要是真讓我們撞見,那可是好運氣啦。
既然叫響尾蛇沼澤地,總有一定的道理,所以我們還是小心為妙,決定來個打草驚蛇。我還是自告奮勇走在最前頭,開始警惕性很高,不停地用手杖在兩邊的灌木和茅草上掃來掃去。也就十來分鍾,便鬆懈了下來,又開始摘藍莓吃。偶爾想起來了,才隨隨便便地撩一兩下,意思意思。
我正東張西望找藍莓呢,兩個孩子尖叫了起來:蛇!蛇!…… 這是一條死蛇嗎?我停下腳步低頭一看,一條大蛇正在小道邊上躺著,一動不動,不知是死是活。如果是活的,我再走一兩步就要進入它的攻擊範圍了。於是我趕緊後退幾步,仔細地觀查起來:好家夥!杯口粗的大蛇足足有四尺多長,黃棕色的身體上,間隔著黑色的菱形花紋,漸漸焦黑的尾巴藏在草叢裏,所以也不知道它是不是響尾蛇。
朋友的孩子對蛇有點研究:肯定是活的。蛇是冷血的,晚上冷的時候身體很僵,要等體溫升上去了才能行動自如,現在它正在曬太陽。嗯,有點道理。我說要用手杖去撥弄撥弄,那孩子跟我急了:不!騷擾瀕危物種是犯法的。有那麽嚴重嗎?挺危險倒是真的,不都說 “打蛇隨棍上” 嗎?正琢磨呢,大蛇慢慢地蠕動起來,肯定是嗅到了我們身體散發出的熱量。原本伸展的軀體一點一點地盤了起來,當它的尾巴從草叢裏抽出來時,我們都看到了,幾乎同時喊了出來:響尾蛇!
森林響尾蛇
幸哉!老天居然讓我們看到了已經瀕危的響尾蛇!回家後在維基百科上一查,新澤西唯一的一種響尾蛇是森林響尾蛇(Timber Rattler),成年森林響尾蛇的長度在三到五尺,他們主要以伏擊的方式捕食鼠類和鳥類為生,一般不主動攻擊人,除非受到威脅 ……
“慢!這是響尾蛇的防衛姿態,它認為受到威脅了,所以我們千萬不要靠近。” 朋友的孩子又發話了,“不過它還沒有搖尾巴,不算太糟糕,我們從邊上繞過去吧。” 看清了邊上沒有其它蛇,我們小心翼翼地繞了過去,沒有再去騷擾那條準備正當防衛的森林響尾蛇。
繼續向前走,我並沒有提起精神打草驚蛇,仍舊隨隨便便地左撩一下右撩一下。兩個孩子跟我急了:嘿,你怎麽還不起勁一點?剛才不是我們叫住你,差點就踩上去了!你們緊張什麽?我們碰到一條蛇已經是小概率事件了,再碰到一條蛇的概率是多少?不可能的嘛。你們不信?好好,那我打還不行嘛…… 沒多久,我們走出了那片響尾蛇沼澤地(其實也不是什麽沼澤地,隻是林子密一點,還有些溪流和一個小湖。),大家都不再緊張了,好象那些蛇都是很守規矩的,隻會呆在人為給它們劃定的區域裏!
在前麵的莫希甘山俱樂部(Mohican Mountain Club)我們又休息了一會兒,從小溪裏補充了最後一次水。從反方向過來的一對背包客也在這裏取水,告訴我們前方不遠處有熊,叫我們留點神。知道了,謝謝。這幾天我們天天看見熊,已經不太當回事了。當我們說前麵的小道邊上有條響尾蛇,他們的表情頓時緊張起來,問得很仔細。我說估計早埋伏起來準備捕食了,祝你們好運。
終於,我們走到了指定的路口。大家卸了背包,東倒西歪地坐在路旁,脫了鞋子和襪子,大口地喝水。當我們期待的青灰色本田奧德賽終於在路口出現時,我們都懶得站起來了。老婆看著心疼:
“啊呀,怎麽是這副樣子?叫你們別來偏要來。看看你們,兩個殘兵,還有兩個敗將。”
“怎麽是殘兵敗將呢?我們是不想錯過世界杯的決賽。”
“還嘴硬,你們是典型的‘虎頭蛇尾’。”
“不對,我們是真正的 ‘熊頭蛇尾’。” 我糾正。
© 梁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