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讀研究生的小鎮,離大學不遠的一條小街上有過一家很不起眼的外買店,店名平常得緊,就叫 “意大利外賣”(Italian Takeout)。
第一次去 “意大利外賣” 是因為大衛。大衛是組裏的老研究生,一個很典型的中西部農村大男孩(midwest big farm boy),對日本壽司之類的精細菜肴不屑一顧,認為太 “女人氣”,而且吃不飽,他喜歡男性化實足的T 骨牛排和大個的漢堡包。我進實驗室的時候大衛已經開始寫論文了,所以常常在係裏呆到很晚。到了晚上十一點多鍾,大衛一般都要到門廳裏的自動售貨機上去買零食,補充點能量。如果真的要熬夜,那點零食是不夠的,那他就會開車出去一趟,帶回一瓶飲料和一個白紙包好的大個三明治。在休息室大口吃完之後,大衛拿起飲料杯灌滿水,回到計算機前,可以一直工作到第二天中午。
看見過幾次之後,我忍不住了。那天早上我走進實驗室,大衛正在伸懶腰,我知道他又熬了一宿,就問:
“昨晚上又吃你那個三明治了?”
“你怎麽知道的?” 大衛打著哈欠反問我。
“每次熬夜你都吃,又不是秘密。一定很好吃。”
“你說對了,那可是我放到過嘴裏最好吃的東西,” 他一邊說一邊滿意地拍拍典起的肚子,“嗯,還在這兒呢。”
“真的嗎?下次我得跟你一塊去嚐嚐。”
於是,我有了 “第一次”,知道了那家叫“意大利外賣”的小店,24 小時營業。大衛百吃不厭的那種大三明治叫 “特製烤牛肉三明治”(Roast Beef Sandwich Special)。店裏的夥計現做好了用白紙包起來,有一塊磚頭那麽大,拿在手裏掂一掂,好像至少也有半塊磚頭那麽重,怪不得一個三明治下肚,就連長一碼大一碼的大衛也可以一直堅持到第二天中午。
就是這個原因,後來我並沒有經常光顧 “意大利外賣”,自動售貨機裏的零食對我來說足夠了,尤其是大衛畢業以後,竟然慢慢地淡忘了。再想起它來的時候,我也開始寫論文了。午夜過後,饑腸轆轆,這時我也會開車去 “意大利外賣” 跑一趟,拎回一塊 “磚頭”,塞到肚裏,然後工作到天亮。夜深人靜,孤燈獨影,我伸一伸懶腰,揉一揉肚子,這才體會到為什麽大衛會把這回味無窮的 “特製烤牛肉三明治” 稱讚為 “放到過嘴裏最好吃的東西。”
“熬了一夜看著還不錯麽。” 史蒂夫是組裏新來的研究生,和我當年一樣,幹活很賣力,早早就到實驗室了,
“意大利外賣,特製烤牛肉三明治” 我得意地拍拍肚子,“那可是我放到過嘴裏最好吃的東西。”
“真的嗎?下次我得跟你一塊去嚐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