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藤兒變成美國民工了（上）

       退休老幹部常春藤兒，在中國當過工人、教師、記者、編輯、文員、經理、小老板，辛勤勞碌大半生，年近花甲來到美國，尋思“船到碼頭車到站”，該享清福笑看人生了。於是貓在家裏甘當煮婦，同時不斷炮製臭豆腐，妄圖寫出真實的美國生活，實現小文人的酸澀理想。嗬嗬，果真造出一本書來，遂沾沾自喜筆耕不輟，想要寫出更多的小故事。嗨，能夠充實自己娛樂他人，是藤兒生活中的一大樂趣，雖說不掙錢反而倒貼，但精神的愉悅和滿足，卻是千金也難買來的。

       老朋友阿菊和爽兒，嚐到了自己掙錢花的甜頭，多次遊說藤兒也和她們一樣，去中餐館做服務生，一個月能掙不少美元哩，獨立自主多開心。可藤兒覺得有許多文章和作品，都忙得欣賞不過來，那能浪費時間去打工？錢少就少花點兒唄，能過得去就行。何況自己有嚴重的腰椎間盤突出症，已經算是殘疾人了，哪裏敵得過四十啷當的健康人？

朋友們卻不理解，誤以為藤兒“看不起”文化低的勞動者，是個好逸惡勞的“寄生蟲”，怪乎乎的“假高貴”，逐漸疏遠了。唉，誌不同難以與謀，誰叫“造原子彈的”不如“賣茶葉蛋的”呢。

偶爾遇見女博士薇薇，聽她學識高深，談吐不俗，人也很好，藤兒即“一見鍾情”。閑聊中薇薇關切地問藤兒，想不想出去工作啊？藤兒照舊一口回絕：不想，我在家也沒閑著。再說不會英語和開車，沒有技術和專業，老太婆了又能做什麽？

薇薇笑嘻嘻地說，她所在的美國生物高科技公司，有一種很簡單的工作，不需要英語和技術，就是坐在溫室空調房裏栽樹苗，隻要眼明手快就可以，輕鬆容易又幹淨。一小時十七美元工資，付給中介後扣除稅收費管理費醫保費，個人淨拿十美元左右。

聽起來蠻不錯噯，藤兒還是大大咧咧搖搖頭。都這把年紀了，有幾人願意再折騰？再輕鬆的活兒也要熬時間，身不由己盡職盡責啊，哪有呆在自己家舒服？

過後藤兒細思量，覺得這是一個好建議——以後的日子長著哩，若靠瓜兒的小臭零花錢，摳摳掐掐地啥也搞不掂，若自己有工作能掙大錢，想去哪裏就去哪裏玩。再者寫文章需要好題材，隻有親曆工作第一線，才能深刻體驗生活的多方麵，而閉門造車哼哼唧唧，咋寫都會很膚淺。還有宅在家中多吃零食少活動，體重猛增三十磅，都快變成大肥豬，也該“勞其筋骨，餓其體膚”，減肥鍛煉啦。嘚，無論如何先去試一番，若不行再回家也沒關係。

想清楚了，藤兒即主動向薇薇請戰，薇薇爽快地答應了，並真誠地告訴藤兒：“我們都是自己開車上下班，你也必須先學會開車，才能一路順風去掙錢。”

於是，笨八婆藤兒直麵美國駕照英語筆試，演繹出一場屢敗屢戰的“七戰圖”，終於成功拿到練駕證。但在沒通過路考之前，不能單獨駕車上路，藤兒的技術也不過關，所以還得請瓜兒先生，先接送一段時間。

破天荒生平第一次，能去美國高科技公司工作了，藤兒心裏別提多激動！與薇薇逛街時花光小零錢，還買了兩件高級有領衫，兩人喜滋滋地憧憬著，仿佛美好生活隨手拈來，金光大道就在眼前。

早上七點上班，瓜兒把鬧鍾定在了五點半，藤兒矇矓中爬起來，洗洗漱漱吃點早餐，活動幾下子就坐上車，半小時到公司門口，隻見天地迷茫中分外寧靜，恬美怡人的仿佛無邊的水彩畫卷。

公司周圍湖水蕩漾，白鷺灰鶴翩翩起舞，綠樹紅花錯落有致，園林卉草曲徑通幽；裏麵一座偉岸辦公樓，一座大型多棱頂溫室，寬敞而氣派，令藤兒感覺能在這裏工作，是多麽的幸運！

負責管理藤兒的瑪格麗特女士，帶領藤兒參觀了一圈大大小小的辦公室、實驗室、會議室，就來到了溫室中的栽苗室。哦，這裏已經有幾位墨西哥女工，正坐在工作台前聚精會神地栽樹苗呢，隻見她們每人麵前架著一塊白色方形塑料泡沫盤，盤上整整齊齊排列著幾百個填滿了營養土的小圓眼，就像密密麻麻的煙屁股，煙屁股中間又有一個牙簽粗的小圓洞，女工們一手拿著小鑷子，一手擺弄麵前小塑料盒子中綠油油的小樹苗，用鑷子夾起一根又一根長約一厘米左右、蚊子般大小的嫩芽芽，插進煙屁股中間那個小洞洞。

哇噻，原來這就是我們的女博士薇薇，用高科技克隆出來的神奇小樹苗！藤兒驚訝的瞪圓了小眼睛，根本沒想到它們會是丁點兒嬌小幼嫩的小寶貝！現在一個小鬆苗，將來就是一棵參天大樹，能改變環境造福人類，砍伐後還能用作造紙原料等等等，好處多著呢。這個工作啊，真是太好做太輕鬆太有意義了！

瑪格麗特讓藤兒觀摩學習了一會兒，就安排藤兒坐在墨西哥小妹旁，和她們一樣栽起苗子來了。哎，不栽不知道，樹苗真奇妙，那一盒一盒實驗室顯微鏡下培養出來的鬆樹苗，擠在一起需要挑選分離，針尖大的小葉子必須四個以上，呈十字狀或五星狀，直挺挺有點斜根須的才合格，而那些隻有兩三個針葉的、根莖過於彎曲扭歪的、發育不良的都不能要。不是說隨便夾起一根，就能插進小洞洞裏去的呀。

藤兒低頭盯著小苗子，一個一個地選呀挑，用鑷子夾起來插進小洞洞的時候，感覺就像在繡花，或者外科大夫做手術，手勁稍微重點兒或者角度不對，脆嫩的小苗兒就會折斷，手輕了又夾不住。原來這是一個耐心細致的活計，容不得半點偷懶和急躁。

九點鍾休息十五分鍾，工友們來到隔壁餐飲室，這裏有熱咖啡、電冰箱、微波爐、瓶裝水、大餐桌、自動售賣機、男女衛生間，大家可以吃喝拉撒，稍微放鬆一會兒。

然後繼續埋頭栽苗子。藤兒不停地栽呀栽，到中午才栽了一盤子，而墨西哥小妹妹，已經栽了三盤子！

午餐時間半小時，藤兒看著帶來的冷凍快餐盒飯，胃裏一陣翻騰，有點犯惡心不想吃，為了維持體力，熱一熱勉強咽下去。薇薇也從辦公樓走來一起用餐，笑著問藤兒怎麽樣啊，藤兒若無其事地說：“好著哩，沒問題，就是速度太慢了。”薇薇深表理解：“不要緊，剛開始都很慢。她們已經做了兩年，當然比你快得多。”

下午藤兒幹著幹著，忽然一陣一陣頭暈眼花，眼前的小樹苗一片模糊，怎麽著也看不清楚啦，胃裏也惡心的直想吐，全身都難受起來了！我呀呀吆，該不是低頭時間太長，頸椎病又犯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