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跳蚤市場,攤檔隨意,琳琅滿目,貨品便宜。
一日藤兒前去遊逛,忽然撞見東北媳婦翠翠,問她怎麽不去大教堂英語班了?翠翠說她在這裏做生意。什麽生意?藤兒頓時來了興趣,跟著她走過幾長排簡易店鋪,來到她的小店前——夾在最邊角空鋪位旁的一小間鋪麵。隻見敞開門臉的攤桌上,擺著兩大盒裝飾性小戒指,一個大玻璃櫃中,放著一些時尚吊墜與項鏈,兩邊板牆上掛著兩大版彩毛耳環幾個手袋,淩空懸吊著花花綠綠的絲巾圍巾。翠翠十六七歲的兒子,無精打采地坐守攤位。
翠翠似乎知道藤兒想問什麽,打開話匣子滔滔不絕:“我本來想去市中心大市場擺貨,那裏遊人多生意好做,可管理員硬是不讓我擺,欺負咱中國人哪。”
藤兒很奇怪:“黑人老墨越南人都能擺,為啥就不許你擺?”
“說是這類貨品太多了,沒有民族特色。唉,人家去的早,占住了位子,咱來遲了,又沒有關係唄。”
“那你在這裏能掙到錢嗎?”
翠翠歎口氣:“掙啥錢啊,你瞧中間好位子早就給人占滿了,人家生意才好哩,我在這背旮旯子裏哪裏有人氣?不過這裏一天就十四美元攤位費,我周六周日擺兩天,一個月才花一百多,就當玩一玩解悶兒啦。真要掙大錢還得去Mall裏,我的一件貨在Flea Market 隻賣兩美元,人家還要討價還價,在帽裏就能賣到二十美元。現在我打算甩掉這點貨和玻璃櫃,就去帽裏租一間好門麵。”
後來聽說翠翠真去大百貨商場了,藤兒逛帽時特意找了一大圈,沒發現翠翠的店。
去年底藤兒又逛跳蚤市場,無意中又撞見翠翠,“咦,你怎麽又來這裏啦?”
“嗨,帽裏生意雖然比這裏好,但掙點錢都交了很貴的租金管理費,還要每天準時上下班,早出晚歸的人很累,兩個月我就受不了啦,不如這裏自由自在,壓力不大多少掙點兒零花費。我現在平時就在家裏網上銷售,周六周日來這裏賣現貨。”翠翠紅光滿麵眉飛色舞,順手拿起一件首飾:“你瞧,這件上麵有點瑕疵,網上賣出若被投訴,就會影響信譽,在這裏低價甩掉就沒啥問題。我還能和周圍攤主說說話聊聊天,比較輕鬆活泛,適合我的個性。”
好哇好哇,低成本小投入,做個小老板不用去打工,挺不錯的嘛。藤兒心生羨慕,回家就對瓜兒說:“我們也去跳蚤市場,開店做個小生意。”
瓜兒哈哈一笑:“鬧。你能做什麽?”
藤兒躍躍欲試:“人家能炒花生賣,我就能煮茶葉蛋。你沒聽說過嗎,造原子彈的不如賣茶葉蛋。”
“那你自個兒留著吃吧,我可不吃那玩意。”
哼,榆木疙瘩不開竅,遲早坐吃山空吧。
春節聯歡會上藤兒沒見翠翠,尋思她或許還在做生意,第二天就來到跳蚤市場看望她。
昨天豔陽高照熱氣騰騰,今天就陰雲低沉冷風嗖嗖,跳蚤市場也同樣冷冷清清,裏裏外外沒有多少人。
翠翠果然堅守崗位,老美丈夫也婦唱夫隨,見著藤兒就問:“春節好,吃餃子了沒?”“吃了吃了,你們也吃了嗎?”“他不吃餃子,隻有我吃,他隨便弄點冰箱裏的麵包火腿生菜啥的就行,我不吃熱乎乎的中國飯可不行。”“兒子呢?”“去紐約學修指甲了。他們倆個合不來,兒子被壓抑了兩年多,這才剛滿十八歲,就迫不及待地飛走了。”
呃,中國人都很護犢子,把孩子寵著慣著害怕累著,老美卻強調孩子的獨立性,半大少年就要割草搞衛生自己的事情自己做,老少爺們肯定衝撞啦。
翠翠又在唉聲歎氣,說這裏的生意很不好,逛的人越來越少,貨賣不出價也賣不動:“我把那些便宜貨趕快甩完,就回家隻在網上做銷售,沒有負擔能掙幾個是幾個。你看隔壁墨西哥人的大店,賣金貨一件就能賺上百十元,花花綠綠的生日彩燈銷路也不錯。咱沒有那大本錢,守在這裏冬天幹冷夏天悶熱,還不如呆在家裏,趕明兒去英語學校提高了英語水平再說吧。”
走出巨大的卅字形室內,藤兒看見周圍一些露天菜場、魚蝦檔、雜貨攤等等,仍然在寒風中蕭索營業,不禁鼻子一酸,心裏湧上一股難言的滋味。
幾天過去了,藤兒的腦海裏,總是交織著美國跳蚤市場、深圳東門小商品店鋪、北京潘家園、老家花鳥市場、夜市裏的地攤、下鄉時趕過的大集市。哎,哪裏都有貧富差別,哪裏都有普通市井小民,他們沒有顯赫的家世,沒有充裕的資本,沒有光耀的頭銜,沒有遠大的理想,默默地蟄伏在社會的每個角落,汲汲營營地為生活而奔波勞碌,組成了龐大的社會基石,天天伴隨著我們,一起走過生活的每一步。
藤兒再看自己,不也和他們一樣,靜靜地站在地球圪塔縫隙裏,踩著一個渺小而模糊的腳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