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點 遺 憾

    一架黑色的三角鋼琴，醒目地兀立在白色背景的寬大舞台上，一位身穿紅色長裙的中國少女，微笑著從幕後款款走出，彬彬有禮地向觀眾鞠躬致意後，便坐在今晚屬於她的鋼琴前，舞動靈巧的手指，彈響了她的鋼琴獨奏音樂會。

    藤兒一個來美剛五個月的土的掉渣兒的中國土老帽兒笨阿婆，向來對鋼琴這件西洋樂器敬而遠之，既不會彈也很少聽，可說是個對高雅音樂狗屁不通的下裏巴人。之所以裝模作樣坐在觀眾席上，是因為聽說表演者是一位年輕的中國鋼琴演奏家，感覺中國人能登上美國大舞台表演鋼琴，難能可貴實屬不易，當然要去見識一番捧捧場啦。於是放棄上英語課時間，早早拉著先生英武大老遠跑來，四十元錢買了兩張票，坐在最前麵欣賞起美妙的鋼琴獨奏音樂來了。

    中國女孩果然造詣高深出手不凡，一曲接一曲或委婉質樸的旋律絲絲入扣，或流暢多變的節奏扣人心弦，忽而似小橋流水抒情細膩，忽而熱情奔放輝煌絢麗，似天籟之聲又如詩如畫，展現出高超的彈奏技巧，顯示了非凡的音樂天賦。嗬嗬，藤兒雖然搞不清樂曲的名稱，也不知道她演繹的是肖邦貝多芬還是柴科夫斯基，但意境的感染不分國界語言，音樂的表現力是相通的。藤兒沉浸在奇妙的樂曲中，為年僅21歲的中國女孩，有如此傑出的表演而驕傲！

    看著舞台上優雅揮灑的女孩，藤兒不禁想起了自己還在國內讀研的女兒。同樣是六歲時，藤兒也曾想培養女兒學樂器，但那時一月工資尚不足二百元，哪裏買得起一台近萬元的鋼琴？隻好花八十元買了一把小提琴，每周日一節課十元錢送女兒去學習。小家夥剛開始很高興很愛學，漸漸不情願練習不想見老師，最後幹脆哭鬧著說啥也不去學了，無奈隻得半途而廢。而大妹小妹則咬著牙勒緊褲帶，各自買回鋼琴安放家中，耳提麵命軟硬兼施，堅持送孩子學鋼琴。如今大外甥女已經工作，業餘能彈會唱自娛自樂，小外甥能彈奏許多名曲了。嗨，這學音樂彈鋼琴可不是普通人都能如願以償的，而是需要天賦音樂細胞，還要刻苦練習勤奮鑽研，拜名師指導長期堅持不懈努力，付出高昂的代價，才能學有所成。想那中國女孩的北京父母，不知道為女兒付出了多少心血，女兒才有了今天的驕人成果，心裏該有多麽自豪啊。。。

    一首歡快的樂曲彈奏完畢，鋼琴女孩站了起來鞠躬致謝，全場數百人起立鼓掌，掌聲如潮久久不息。藤兒意猶未盡坐下來，還想接著再聽下一曲，英武先生卻拿起西服外套，站著示意應該走出去。

    “結束了？我還沒聽到中國樂曲哩！她為什麽就不能演奏一首中國樂曲呢？”藤兒滿臉失望，心想如果中國女孩能在幾百位美國白人麵前，演奏哪怕隻是一小段中國樂曲，讓美國人也聽聽中國的曲調，從而認識中國文化了解中國藝術，不就完美無瑕皆大歡喜了嗎？

    “Funny Ivy，Poor Ivy。”英武先生嬉皮笑臉，好像藤兒是癡人說夢開國際玩笑。那神情，又仿佛不相信中國也有鋼琴曲。哼哼，告訴你吧，藤兒早在少女時代，就聽過殷承宗演奏的鋼琴協奏曲《黃河》，以及中國傳統樂曲和民歌改編的一些鋼琴獨奏曲，什麽《牧童短笛》、《春江花月夜》、《百鳥朝鳳》《山丹丹開花紅豔豔》。。。還有《紅燈記》、《白毛女》選段。近年知道中國鋼琴家郎朗的《黃河之子》，已由世界上最好的唱片公司錄製並在全球發行。。。

    而今，受過中國中央音樂學院栽培又來美國深造的中國鋼琴演奏家，在美國音樂廳演奏的鋼琴獨奏曲，卻全部是西洋名曲。難怪在座的兩三百位觀眾中，隻有數得著的幾個黃皮膚！如果她能用東方美女特有的迷人魅力，中西合璧穿插演奏一首中國優秀名曲，使鋼琴這件西洋樂器散發出非同一般的東方氣息，也許將會吸引多些華人前來支持欣賞，感受祖國的藝術文化而歡欣鼓舞？

    回想中國著名歌唱家宋祖英，在維也納金色大廳和肯尼迪藝術中心的獨唱音樂會上，除了演唱《茉莉花》、《愛我中華》等等中國傳統民族歌曲之外，還用英語演唱了奧地利民歌及美國第二國歌，聽得老外們如癡如醉，激動不已歡聲雷動。她用本民族的文化藝術，征服了世界！

    嘿嘿，藤兒不知深淺少見多怪雞蛋裏頭挑骨頭，因為自己的一點點兒遺憾，就毫不客氣地對中國女孩求全責備，實在是吹毛求疵太過苛刻了。想那鋼琴女孩苗條單薄稚嫩可愛，能登上國際大雅之堂已屬出類拔萃相當優秀，若日後多經風雨廣見世麵慢慢成熟，或許就能體會到祖國文化的分量，一步一步地逐漸豐碩圓滿起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