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節 養老院

   
    在國內時隻曉得過母親節，來美國才知道還有個父親節。哈，挺公平的嘛，藤兒又有熱鬧好看了。果然，六月第三個星期日早上八點多，瓜兒就裝扮整潔，催促藤兒上車出發，去哥倫比亞看望父親。聽說瓜兒父親威兒住在養老院，將由瓜兒妹夫妹妹旺兒達兒，接出來帶到教堂做禮拜並與瓜兒會麵。

    父親節的大教堂裏很多人胸前別著花朵，主席台上及周圍星條旗三或五麵一組插成傘形，分外鮮豔奪目。八十八歲的父親威兒一身銀灰色西裝，白襯衣上打著漂亮的領帶，銀白色的頭發一絲不苟有款有型，眼睛和眼鏡一起閃閃發光，見到瓜兒藤兒，高興地先來一個大擁抱。藤兒說：“Happy Father's Day！” 父親說：“Thank You Very Much！” 哈哈，大家一起坐下聽女聲獨唱，男聲合唱，看父親和孩子成長錄像。藤兒左顧右盼找不到旺兒達兒，瓜兒指向台上合唱團，哇，他們也穿著白領藍袍站在一百多人中間，表情豐富地正在唱歌哩。

    樂壇裏交響樂停止了，牧師走上台開始演講，忽然人們站了起來，藤兒也跟著往起站，卻被威兒瓜兒按住了。噢，原來站起來的隻是父親們，他們一會兒驕傲地昂首挺胸，接受大家的尊敬和祝福；一會兒微低高貴的頭，似乎感恩上帝所賦予他的剛柔角色，思索如何當一個好父親？

    結束了教堂活動，瓜兒驅車前往旺兒達兒家。綠樹鮮花環繞的一棟紅磚住宅中，達兒準備了豐盛的西餐，蕊兒和新婚丈夫也回來團聚了。父親和大家一起，品嚐著達兒自製的後院產藍莓果汁藍莓派，心中充滿了甜甜蜜蜜。

    屋內旺兒彈琴蕊兒唱歌，後院達兒藤兒摘藍莓，客廳威兒瓜兒聊親情，旺兒又教藤兒打台球。。。玩夠了，藤兒提議說，平時都是旺兒達兒接送父親，今天我們送父親回養老院如何？嘿，威兒當然高興啦！於是，瓜兒又載著老婆老爸，奔向鬱鬱蔥蔥的原野。

    車行十多分鍾，幽林中一座平實大建築呈現眼前，周圍草地青翠花香鳥語，就像置身於風景秀麗的鄉村田園。七八位銀發粉麵花花綠綠的婆婆，正坐在門廳旁說笑聊天。威兒拉著藤兒的手走過來，調皮地打趣說：“這是我的女朋友！” 嘿嘿，婆婆們一陣嬉笑，友好地招呼寒暄。進入室內全部鋪著地毯，門口台桌上擺放著簽到簿，牆上貼著老人們的照片及簡介，中間大廳有兩圈大沙發，如同酒店大堂休息處，後麵兩條長走廊，通向各個房間。嗨，這哪裏是什麽養老院，看著咋就像是一個大賓館！

    威兒住著一房一廳，有沙發圓桌大電視小冰箱微波爐衛生間壁櫥等，雖不很大但一個人住足夠了。廳裏牆上掛著威兒和妻子生前合影及年輕時照片。看那青年威兒一身戎裝，英俊帥氣的如同電影明星，旁邊還有一個鏡框，裏麵鑲嵌著十幾枚獎牌勳章。藤兒不了解威兒經曆，也不知道他在說什麽，隻聽出“Japan”“Japanese”幾個詞，看他模仿日本人行禮動作，即明白他曾經去過日本。嗬，八十八歲的古稀老人了，身板硬朗生活自理，頭腦清晰口齒伶俐，神情氣爽幹淨整齊，真是活曆史好家寶哇！可惜藤兒聽不懂英語，否則僅老人的故事，恐怕就能寫出一本好書！

    從大窗戶望出去，外麵是綠色的樹林，迷人的草地鮮花。養老院內其他房間，有小健身房，圖書館，洗衣房，電視室，廚房，餐廳。。。走廊邊拐角處，或擺著沙發茶幾，或放著扶步杖輪椅，或插著鮮花擺著聖誕飾物，非常溫馨舒適。難怪老人們喜歡住這裏，不孤獨寂寞啊。瓜兒說，爸爸媽媽幾十年相濡以沫，養育了兩兒一女，四年前媽媽去世後，爸爸鎖了自己的大房子，住進靠近女兒家的這所老年公寓。藤兒問，住這兒好像挺貴的，一個月需要多少錢呀？瓜兒搖搖頭：不知道。藤兒又問，你給過爸爸養老錢嗎？爸爸給過你錢嗎？瓜兒又搖搖頭：都沒有。哼，瞧這當兒子的，對父親不管不問啥也不知道，太不孝順了！若是放在中國，怕是脊梁骨都給人戳透了！

    藤兒早聽評價說，美國是兒童的天堂、中年人的戰場、老年人的墳墓。也許這是中國人用東方文化去琢磨美國老人的情感需求，以為他們沒有兒孫歡繞在膝下就是淒涼，獨自住在老年公寓就是孤獨。現在看來，那恐怕是杞人憂天自以為是了。因為 “獨立” 是美國的立國精神，多數美國人從生下來就自己一個臥室，成人以後十分在意個人隱私和空間，獨處能力非常強，且認為被照顧是很不光彩的，所以他們晚年寧肯自己生活，也不願打擾別人。即使有困難，也從不求助於兒女，也不抱怨兒女是否孝心，而是向社會福利機構求助。當然，這與美國的社會服務比較健全有關。回想自己年邁的父母親，又何嚐不是自食其力獨立自主，雖望兒心切卻不得不相依為命守空巢呢？

    天近黃昏，該回去了。望著父親威兒站在夕陽下揮手送別的身影，藤兒不禁想到，或許這個清幽平靜的地方，同樣也將是自己人生尾聲的歸宿。啊，親愛的老父親，感謝你給了我們新生活，我們會常來看你！

----寫於2009-06-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