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警察說認屍的程序是先到現場來跟她見麵,一起想辦法聯絡傑西的父母。遺體已被移送到了醫院,所以需要第二天去中央醫院的斂屍房認證身份。
我閉上眼睛想,到底誰有傑西父母的電話號碼呢? 隻有試試她相處了三年的前男友了。於是我對女警察說,我先聯絡一下傑西的前男友歐洲人博聞。
傑西與前男友博聞分手三個月,他最後一次跟我通話也是三個月前,他問我為什麽傑西這麽突然跟他分手,問我看看還有挽救的餘地嗎。鑒於傑西跟我說過不要插手他們的事情,不要做傳話筒。我就含糊其辭地說不清楚。傑西不久前告訴我博聞換了手機號,舊號碼作廢了。我還是僥幸地試著撥打一下他的號碼,果然關機狀態。於是我打電話找另一個女性友人打聽他的號碼。就這樣,我,一個女友,前男友, 警察,來來回回很多通電話後,傑西的前男友博聞同意接手去現場處理後事,並且那個也說中文的女性朋友陪他一起去和傑西的父母電話溝通。
這時的我,幾乎要癱倒在地了。我絕望地望著對過的酒吧區,朋友們正陶醉在DJ調製的音樂中。隻有我這邊的天,塌了下來。
過了很久,我使勁振作起來,迅速地回到男友身邊說:“我想馬上回家,你把帳結了,我在那邊等你。”然後慌張地逃離了那個酒吧。不知道過了多久,男友才出來找到了我。他很驚詫我情緒的巨大落差。而且覺得這種對朋友突然不告而別的行為也根本不像我。
看到他我就說了一句話:“傑西死了”。
就在這樣人潮喧鬧的街頭,我從快樂的巔峰被一通電話推倒了讓人崩潰的低穀。我找不到一點點力氣,幾乎是被抱回男友的家。
無力地躺在沙發上,突然我的電話又響了!男友接起來說是那邊確定出事的是傑西…
就這樣我在黑夜中瞪大眼睛,似乎傷痛,又似乎毫無知覺,熬過了第一晚。第二天我的電話潮水般地迎來了短信和來電。因為所有的朋友都收到了博聞發送的電郵通知 - 傑西自殺了,如果任何人有任何線索,請與警方聯絡。這時他們才反應過來我昨晚的不辭而別。紛紛打來電話跟我求證事情的原委,以及關心我當前的狀況。除了和去現場的女友以及博聞保持聯係,其他的人我無法回複。每次手機鈴聲響起,都把我迅速扯回昨晚在一片熱鬧中接收到噩耗的的震驚之中。男友看不下去了,說去把你的證件帶上,我們駕車去外地一天。
回到我家取護照,也是一個巨大的挑戰。因為傑西曾經跟我住了3個月。她住過的房間雖然現在已另有人住,我還是不敢看那個房間一眼,取了護照就逃出了這個城市。
當時就隻有一個感覺,逃 - 逃離那巨大的震驚,逃離那難言的悲痛,逃離那無名的恐懼。
駕車行駛在筆直的高速公路上,我們離城市越來越遠。我開始有點輕鬆。開始回複朋友的短信,說我還好,謝謝牽掛。其實我跟當時的男友交往了三個月,我覺得沒有未來可言。就是在昨天以前,我都時時刻刻地找機會跟他說分手。可是突然這件事情從天而降,他又突然成了我暫時唯一可以抓住的救命稻草。於是這個周末我跟他時時刻刻都在一起,沒有別的,就圖個有人陪。
周日晚上我回到自己家住,也不知道怎麽睡著的,然後天亮了就強打精神上班。同事們看我腫得像桃子的眼睛,都問怎麽啦。我淡淡地說沒睡好覺而已。
這一天我都躲在自己的辦公室,麵對著電腦不停地流淚。無法工作,但又不想回家。隻好對不起付我工錢的老板,幹點自己的事情了。我開始寫一篇致傑西的祭文。我經常寫充滿感情的英文電郵給朋友們,比如生日會後的感謝信,或是送別某個朋友的致辭。有一次傑西跟我說,“你寫的東西好讓人感動啊,真希望你什麽時候也給我寫一篇。”這一語成讖,在她活著的時候,我沒有找到機會寫點什麽給她,這時候我卻思如泉湧。我的手指飛快地打字,對她的回憶翩然而至。
突然屏幕右下角閃出一個提示窗口 ,讓我從椅子上彈跳起來 --傑西的msn messenger上線了!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