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 頭 草

波 兒 三 年 沒 有 回 國 了 , 想 回 家 看 看 .

我 說 , 也 好 , 反 正 你 論 文 已 經 做 完 了 , 回 國 休 息 兩 個 月 再 來 參 加 畢 業 典 禮 , 這 次 雖 算 不 上 衣 錦 還 鄉 , 也 算 得 上 學 有 所 成 .

我 給 工 廠 的 主 管 說 , 要 送 男 朋 友 回 國 , 請 半 天 假 . 主 管 說 :"你 要 小 心 啦 , 國 內 亂 得 很 . 你 不 一 同 回 去 , 不 怕 他 死 無 全 屍 ?"

波 兒 在 機 場 要 來 吻 別 , 臉 上 還 掛 著 些 馬 尿 .

我 好 生 氣 :" 大 老 爺 們 的 , 煩 不 煩 ? 學 那 些 十 八 九 歲 的 毛 頭 小 子 ! 別 忘 自 己 的 年 齡 : 快 三 十 五 了 !"

"我 隻 是 覺 得 欠 你 的 太 多 了 . 而 且 , 你 還 那 麽 美 ."

"前 半 句 太 酸 , 後 半 句 太 甜 , 你 就 不 會 來 點 有 鹽 有 味 的 幽 默 , 書 呆 子 ? "

"I love you." 拉 過 我 的 手 往 嘴 裏 塞 .

 我 一 下 掙 開 . "開 了 那 麽 久 的 車 , 手 都 沒 洗 . 這 些 話 拿 回 去 對 我 媽 說 吧 , 她 最 喜 歡 洋 詞 了 ."

他 走 進 安 檢 門 , 我 心 裏 咯 噔 地 跳 了 一 下 , 預 感 到 不 祥 . 一 下 想 起 , 我 諷 刺 他 的 話 :"馬 吃 回 頭 草 是 肚 子 餓 急 了 . 草 回 頭 往 馬 嘴 裏 送 , 小 命 就 沒 了 , 賤 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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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波 兒 走 了 一 個 月 了 . 來 了 兩 次 電 話 . 都 是 從 我 家 裏 打 的 . 爸 媽 都 在 , 他 們 一 起 在 電 話 裏 哭 哭 啼 啼 , 沒 勁 .

有 一 次 , 把 我 惹 急 了 :"真 是 白 發 人 送 黑 發 人 啦 ? 哭 什 麽 哭 ? 姑 奶 奶 命 大 , 死 不 了 !"

一 個 人 睡 覺 倒 不 太 習 慣 了 . 波 兒 呼 呼 聲 真 可 以 催 眠 .

飯 沒 人 做 , 吃 了 好 幾 天 方 便 麵 , 沒 味 道 . 硬 著 頭 皮 開 車 到 中 國 城 吃 了 頓 Buffet, 嚇 壞 了 老 板 , "姑 娘 , 我 們 店 開 了 十 幾 年 了 , 一 時 半 會 兒 不 會 關 門 的 . "

心 裏 煩 悶 , 上 網 聊 天 , 網 上 那 些 臊 狐 狸 姐 妹 專 拿 話 撩 人 , 太 不 爽 , 下 了 .

過 了 幾 天 , 實 在 忍 不 住 打 電 話 到 波 兒 家 , 是 伯 母 接 的 電 話 .

"哎 呀 , 是 小 櫻 子 啊 . 你 什 麽 時 候 也 回 國 觀 光 呀 ?"

我 頓 時 起 了 雞 皮 疙 瘩 , 問 道 :"波 兒 呢 ? 他 導 師 來 電 話 ,讓 我 轉 告 他 發 表 文 章 的 事 情 ."

"哎 呀 , 他 這 幾 天 出 去 旅 遊 去 了 . 他 來 電 話 時 , 我 讓 他 馬 上 給 你 去 電 話 ."

"去 哪 裏 了 ?"

"去 廣 東 了 . 他 說 直 接 從 香 港 回 多 倫 多 ."

我 的 頭 一 下 就 蒙 了 . 再 說 什 麽 都 沒 有 記 住 .

過 香 港 肯 定 會 在 深 圳 停 留 , 在 深 圳 停 留 , 他 肯 定 會 去 蛇 口 .

氣 得 我 渾 身 直 抖 : 男 的 不 都 喜 新 厭 舊嗎 ? 我 怎 麽 那 麽 倒 黴 , 遇 上 個 情 聖 , 舊 情 難 忘 !

 臊 狐 狸 呀 , 當年 波 兒 為 你 兩 肋 插 刀 ,奉 子 成 婚 , 你 結 婚 三 個 月 不 到 就 上 法 院 . 不 是 我 勸 他 移 民 加 拿 大 , 不 是 瘋 了 , 就 是 被 你 整 死 了 !

我 拿 過 起 電 話 , 直 接 撥 到 沈 秋 燕 的 美 容 院 .

"您 找 哪 位 ?"

"找 你 們 老 板 , 忘 了 真 名 了 . 隻 知 道 外 號 , 臊 狐 狸 !"

"您 打 錯 了 ."

"錯 不 錯 不 知 道 . 那 她 大 概 是 不 想 讓 我 還 她 的 錢 了 ?"

"哦 , 哦 , 你 等 會 兒 , 我 馬 上 去 叫 沈 老 板 ."

"噢 , 是 櫻 子 . 你 不 會 找 我 的 , 你 找 波 兒 吧 ? 他 已 經 過 香 港 了 . 是 我 讓 他 來 深 圳 的 , 把 過 去 的 一 些 財 產 處 理 了 . 畢 竟 大 家 還 是 朋 友 , 帳 還 是 要 算 清 楚 . 分 家 時 , 他 一 分 錢 沒 要 , 玩 了 失 蹤 . 法 院 的 財 產 分 割 判 決 早 出 來 了 , 我 找 不 到 你 們 人 ,所 以 錢 沒 法 給 他 . 你 要 相 信 我 , 我 不 是 故 意 賴 帳 . 你 們 出 國 時 , 他 欠 公 司 兩 萬 美 金 , 當 時 價 值 十 八 萬 人 民 幣 , 法 院 判 決 是 三 十 八 萬 八 千 四 百 , 所 以 , 我 應 付 他 二 十 萬 八 千 四 百 , 另 外 ,三 年 的 利 息 全 算 上 , 零 頭 我 們 就 不 用 太 認 真 了 , 我 已 經 付 了 二 十 一 萬 ."

 我 頓 時 被 電 話 傳 來 的 銅 臭 味 道 熏 得 昏 頭 , 無 言 以 對 . 半 晌 , 回 過 神 來 :"你 的 錢 , 我 一 分 都 不 想 要 , 你 答 應 我 再 也 別 煩 他 , 我 馬 上 把 這 二 十 一 萬 還 你 ! "

"這 又 是 何 必 ? 這 都 是 他 的 合 法 權 益 啊 . 你 沒 有 權 利 這 樣 處 理 ."

"他 的 命 是 我 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