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拿大的特產之一就是楓糖,一種由楓樹汁提煉成的糖漿,像蜂蜜,但沒蜜甜;似焦糖,卻比其香,是老百姓餐桌上的寵物。每次吃楓糖的時候,一邊品嚐它的香甜,心裏一邊忍俊不禁的笑。想起了當年移民官問起我們:“你們為什麽要移民加拿大?”老公想了想,然後一臉嚴肅說了一句:“就是想嚐嚐楓糖的味道。”移民官頓時笑的前仰後合。“還有其他理由嗎?”“想去滑雪,想爬皇家山。”移民官笑地趴在了桌子上。我倆麵麵相覷,有這麽好笑嗎?
事後,我埋怨老公,為什麽不回答地正式些,譬如,是為了孩子的教育,為了自身的發展,起碼也該回答是因為對加拿大的熱愛吧。老公說,這叫劍走偏鋒!別人都是千篇一律這麽教條地回答的,很危險! 我這麽說才證明愛加拿大呢。
別說,他的“詭計”還得逞了。那天十家麵試的,就我們一家通過了。
從那之後,這個關於為什麽移民的問題仿佛成了我的心結,每每有人問起,總是回答不好。我一直在尋找,到底是一個怎樣的理由讓我選擇了背井離鄉,遠渡重洋?
我的街坊鄰居有很多是來自歐洲的移民,在加拿大已經生活了三四十年。我好奇地問他們為什麽要移民來加拿大?有人是為了躲避戰亂,有人是為了追尋愛情,還有人是來旅遊然後就紮下了根。他們反問我,我沒有解釋清楚。
日子久了,慢慢地,很少有人再問起這個問題了,直到最近遇見瑪麗和露西。
瑪麗姓“ho”(聽起來像是“侯”也可能是“何”),她說她爸爸的爸爸是中國人。是中國人?我很好奇。盯著她的臉看了好半天,除了頭發是黑的,眼睛是褐色以外,我實在看不出她那裏像中國人,倒更像是意大利人。這也難怪她不說自己是中國人。突然我想到了我的孫子的孫子的孫子……..,他還會是中國人嗎?
正當我一籌莫展之際,我聽到她說:“當年我爺爺是為了躲避戰亂,為了掙錢,可你為什麽移民加拿大?”我愣了一下,有點吃驚她會問我這個問題。
“理由太多,為了孩子,也為了自己”。回答完之後,覺的心虛,畢竟有點敷衍。
“你喜歡蒙特利爾嗎?”瑪麗窮追不舍。
“馬馬虎虎。”這是一個不置可否的回答。心想,三言兩語怎麽解釋得清楚我一路走來複雜的心理路程呢?
“我去過爺爺的故鄉上海,太美了。”瑪麗激動地告訴我。
在瑪麗的眼裏,上海比蒙特利爾不知要繁華,要富有多少倍。所以,她詫異我為何要離開中國。連我自己也泛起一絲悔意,假如沒有移民……。心裏突然湧起一股熱流,眼睛不由地發紅,鼻子發酸。她觸動了我內心最脆弱的東西。回家的夢天天做,回家的路卻不那麽容易走。我把對這第二故鄉的熱愛之情,全都轉化成了對故鄉的濃濃思念。想起一首詩:
小時候,鄉愁是一枚小小的郵票,我在這頭,母親在那頭。
而現在,鄉愁是一彎深深的海峽,我在這頭,祖國在那頭。
難道是為了品嚐離愁的滋味?這也不失為一個移民的理由啊!
認識了瑪麗沒多久之後,我遇見了露西。露西的娘家就在我隔壁那條街。
初見麵時,我們還用法語打招呼。兩三句之後,她清了清嗓子,字正腔圓地吐出一句中文:“我住在北京。”
說地還真地道!我笑眯眯地問:“你在北京待了幾年啊,普通話講的這麽好?”
她急地直搖頭:“我一直住在北京,我是回來度假的。”怕沒解釋清楚,她又補充了一句:“我在北京待了五年了,我男朋友是北京人。”
五年?居然和我在加拿大待的時間一樣長。
我趕緊問她:“你喜歡中國嗎?”“太喜歡了!”我心裏有點洋洋得意。
“你為什要來加拿大?”“你為何要去中國?”我們幾乎異口同聲地問起了對方這個問題。然後,兩個人都笑了起來。
“就是想去看看!”露西聳聳肩膀。
哦,多麽簡單的理由!我好像突然找到了自己探尋已久的答案:這不正是我最初的想法嗎? 當初,聽說加拿大是最適合人類居住的地方,對它充滿了無限向往,這才產生了想去看看的念頭。不同的是,露西是一個人去看看,而我是拖家帶口地來了,這一看就都走不了了。露西找到了愛人,我也愛上了加拿大。愛它清新的空氣,碧藍的天空;愛它淳樸的民風,自由的環境;喜歡它的包容,它的寬厚;甚至欣賞它的那點慵懶氣息。
孩子們能在寬鬆自由的環境中學習,我感到欣慰;也慶幸,自己有機會重新選擇一個全然不同的生活道路;我感歎著,這一路艱辛,一路痛楚;但心存感激,感謝上天賜予了我們豐富的人生體驗。
都說婚姻像一座圍起來的城,這人類的遷徙行為不更像是圍城?城裏的想出去,城外的想進來;不正是這進進出出,才造就了人類的發展和社會的交融?每個人心裏都會有一個理由,隻要是做了喜歡做的,選擇了想要的選,就夠了,該進就進,想出就出,又何必在乎“為什麽”。
P.S. 知道這段話的出處在哪嗎?
說的好,太多的“為什麽”,反而會讓生活變得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