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釵頭鳳》

(2009-09-09 18:01:57) 下一個


陸遊 :

紅酥手,黃藤酒,滿城春色宮牆柳;
東風惡,歡情薄,

懷愁緒,幾年離索,

錯、錯、錯。 

春如舊,人空瘦,淚痕紅邑鮫綃透;
桃花落,閑池閣,

山盟雖在,錦書難托,

莫、莫、莫。 

唐婉:

世情薄,人情惡,雨送黃昏花易落;
風幹,淚痕殘,

傳心事,獨倚斜欄,

難、難、難。 

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
角聲寒,夜闌珊,

怕人詢問,咽淚裝歡,

瞞、 瞞、瞞。 

南宋山陰(今浙江沼興)沈園的粉壁上曾題著兩闋《釵頭鳳》,它們訴說著唐婉與陸遊淒婉的愛情故事。 

陸遊出生於書香之家.幼年時期與年齡相仿的母舅唐誠女兒唐婉十分相投,兩人青梅竹馬,耳鬢廝磨,雖在兵荒馬亂之中,兩個不諳世事的少年仍然相伴度過一段純潔無暇的美好時光。

隨著年齡的增長,一種縈繞心腸的情愫在兩人心中漸漸滋生了。青春年華的陸遊與唐婉都擅長詩詞,他們常借詩詞傾訴衷腸,花前月下,二人吟詩作對,互相唱和,麗影成雙,宛如一雙翩躚於花叢中的彩蝶,眉目中洋溢著幸福和諧。兩家父母和眾親朋好友,也都認為他們是天造地設的一對,於是陸家就訂下了唐家這門親上加親的姻事。

成年後,一夜洞房花燭,唐婉便成了陸家的媳婦。從此,陸遊、唐婉更是魚水歡諧、情愛彌深,沉醉於兩個人的天地中,不知今夕何夕,把什麽科舉課業、功名利碌、甚至家人至親都暫時拋置於九霄雲外。陸遊此時已經蔭補登仕郎,但這隻是進仕為官的第一步,緊接著還要臨安參加鎖廳試以及禮部會試。新婚燕爾的陸遊留連於溫柔鄉裏,根本無暇顧及應試功課。

陸遊的母親唐氏一心盼望兒子金榜題名,登科進官,以便光耀門庭。目睹眼下的狀況,她大為不滿,幾次對唐婉大加訓斥,責令她以丈夫的科舉前途為重,淡薄兒女之情。但陸、唐二人情意纏綿,無以複顧,情況始終未見顯著的改善。

陸母因之對兒媳大起反感,認為唐婉將把兒子的前程耽誤貽盡。強令陸遊:速修一紙休書,將唐婉休棄,否則老身與之同盡。這一句,無疑晴天忽起驚雷,震得陸遊不知所以。待陸母將唐婉的種種不是曆數一遍,陸遊心中悲如刀絞,素來孝順的他,麵對態度堅決的母親,除了暗自飲泣,別無他法。 

迫於母命難違,陸遊隻得答應把唐婉送歸娘家。在崇尚孝道的中國古代社會,母命就是聖旨,就這樣,一雙情意深切的鴛鴦,被無由的孝道、世俗功和虛玄的命運八字活活拆散。陸遊與唐婉難舍難分,不忍就此一去,相聚無緣,精明的陸母很快就察覺了此事。嚴令二人斷絕來往,並為陸遊另娶一位溫順本分的王氏女為妻,徹底切斷了陸、唐之間的悠悠情絲。 

無奈之下,陸遊隻得收拾起滿腔的幽怨,在母親的督教下,重理科舉課業,埋頭苦讀了三年,在二十七歲那年以他紮實的經學功底和才氣橫溢的文思被薦為魁首。同科試獲取第二名的恰好是當朝宰相秦檜的孫子秦塤。秦檜深感臉上無光,於是在第二年春天的禮部會試時,硬是借故將陸遊的試卷剔除。使得陸遊的仕途在一開始就遭受了風雨。 

禮部會試失利,陸遊回到家鄉。在一個繁花競妍的春日晌午,陸遊隨意漫步到禹跡寺的沈園。沈園是一個布局典雅的園林花園,園內花木扶疏,石山聳翠,曲徑通幽,是當地人遊春賞花的一個好去處。在園林深處的幽徑上迎麵款步走來一位綿衣女子,陸遊猛一抬頭,竟是闊別數年的前妻唐婉。在那一刹間,時光與目光都凝固了,兩人的目光膠著在一起,都感覺得恍惚迷茫,不知是夢是真,眼簾中飽含的不知是情、是怨、是思、是憐。

此時的唐婉,已嫁給了寬厚重情的讀書人趙士程。這時與陸遊的不期而遇,無疑將唐婉已經封閉的心靈重新打開,裏麵積蓄已久的舊日柔情、千般委屈一下子奔泄出來,柔弱的唐婉對這種感覺幾乎無力承受。而陸遊,幾年來雖然借苦讀和詩酒強抑著對唐婉的思念,但在這一刻,那埋在內心深處的舊日情思不由得湧出。四目相對,千般心事、萬般情懷,卻不知從何說起。這次唐婉是與夫君趙士程相偕遊賞沈園的,那邊趙士程正等她進食。在好一陣恍惚之後,已為他人之妻的唐婉終於提起沉重的腳步,留下深深的一瞥之後走遠了,隻留下了陸遊在花叢中怔怔發呆。 

風襲來,吹醒了沉在舊夢中的陸遊,他遙見唐婉與趙士程正在池中水榭上進食。隱隱看見唐婉低首蹙眉,有心無心地伸出玉手紅袖,與趙士程淺斟慢飲。這一似曾相識的場景,看得陸遊的心都碎了。昨日情夢,今日癡怨盡繞心頭,感慨萬端,於是提筆在粉壁上題了一闕釵頭鳳

隨後朝中重新召用陸遊,從此他遠遠離開了故鄉山陰。第二年春天,唐婉再一次來到沈園,徘徊在曲徑回廊之間,忽然瞥見陸遊的題詞,想起往日二人詩詞唱和的情景,不由得淚流滿麵,心潮起伏,不知不覺中和了一闕詞,題在陸遊的詞後 

唐婉與陸遊那份刻骨銘心的情緣始終留在她情感世界的最深處。自從看到了陸遊的題詞,她的心就再難以平靜。追憶似水的往昔、歎惜無奈的世事,感情的烈火煎熬著她,使她日臻憔悴,悒鬱成疾,在秋意蕭瑟的時節化作一片落葉悄悄隨風逝去。隻留下一闕多情的《釵頭鳳》,令後人為之唏噓歎息。 

陸遊七十五歲時上書告老,蒙賜金紫綬還鄉了。陸遊浪跡天涯數十年,企圖借此忘卻他與唐婉的淒婉往事,然而離家越遠,唐婉的影子就越縈繞在他的心頭。此番倦遊歸來,唐婉早已香消玉殞,然而對舊事、對沈園依然懷著深切的眷戀。常常在沈園幽徑上踽踽獨行,追憶著深印在腦海中那驚鴻一瞥的一幕,這時他寫下了沈園懷舊詩: 

夢斷香消四十年,沈園柳老不飛綿;
此身行作稽山土,猶吊遺蹤一帳然。 

城上斜陽畫角哀,沈園無複舊池台;
傷心橋下春波綠,疑是驚鴻照影來。 

沈園是陸遊懷舊的場所,也是他傷心的地方。他想著沈園,但又怕到沈園。春天再來,撩人的桃紅柳綠,惱人的鳥語花香,風燭殘年的陸遊雖然不能再親至沈園尋覓往日的蹤影,然而那次與唐婉的際遇,伊人那哀怨的眼神、差怯的情態、無可奈何的步履、欲言又止的模樣,使陸遊牢記不忘,於是又賦夢遊沈園詩: 

路近城南已怕行,沈家園裏更傷情;
香穿客袖梅花在,綠蘸寺橋春水生。 

城南小陌又逢春,隻見梅花不見人;
玉骨久沉泉下土,墨痕猶鎖壁間塵。 

陸遊八十五歲那年春日的一天,沈園滿懷深情地寫下了最後一首沈園情詩後不久,就溘然長逝了。 

沈家園裏花如錦,半是當年識放翁;
也信美人終作土,不堪幽夢太匆匆。 

時過境遷,沈園景色已異。但這些記載著唐婉與陸遊愛情絕唱的詩詞,卻在後世愛情的人們中間長久流傳不衰。它提醒著人們:好好珍惜你擁有的那份感情,不要輕易道別離,釀成無奈終身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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