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筱小詩選：流浪故事（五首）

一、《流浪故事》

十七歲便離家出走
到很遠很遠的北方
追尋冰雪的心情
彩虹的夢
（南方那個小鎮丟在身後卻留在心頭）
從拿彩筆的年齡
心便一刻也未停止描繪
那張最美的藍圖
如一道風景
遙遠的天際裏
一抹彩雲飛過
告訴說
外麵的世界很精彩

一萬年太久
而十年，十年已經足夠
驗證一個破碎的夢
夏季的雨冬季的風
總在希望與失望之間行走
行囊裏裝滿了
一種說不出的感觸－－
找尋太苦
等待更苦
於是
我不再乞求
那張美麗的藍圖
而那隻破帆的小船
也不再尋找
寂靜的港口

那麽LENA
終於不會有什麽奇跡
也不再在過去時裏
搜尋曾經美麗的字句
隻記念這年春天
那塊心的綠洲
椰子樹蔥蔥
我如孩童
攀緣
無枝的椰樹搖首
說
椰子還未成熟

於是我知道
我必須走過
那條淚水淋濕的路
黃昏之後
總有個固執的大孩子
在樹下翹首
南風吹過的季節
LENA
你還會不會嘲弄
他的孤獨？

能不能LENA
別把我看做過路人
我已走入歧路
而路也不再年輕
能不能不走
那個偷丁香花的心願
能不能暫且留住
能不能留下一些
對我深藏許久的線索
當南風吹過蒲公英
你是不是還會有
想起我的時候
那傘下係念著一個個美麗的錯誤

但是我知道
什麽奇跡都不會有
幾度夕陽落幕
夏已睡熟
隻希望你回首之時
能如月光輕撫
椰子樹下
那座開滿野花的墓

季候風
吹來流浪者的歌
風聲切切 笛聲悠悠

1990.6　　

二、《永遠的過客》

如果今晚我不來看你
Lena
你會發現明早我死在床上
靜靜的如那條深夜的小徑
所以我來了

我的屬相非牛非馬
我原本是一株草本植物
我得回歸大地
回到那片茂密的茶林
你 不隨我而去嗎

日子秋葉般滑落
無論是春是夏
城市荒蕪而貧瘠
在擁擠的空間裏
心冷得顫栗
一張張陰暗的麵孔
熱汗蒸騰一兩句咒語
這裏人味十足

隻有唇上唇下最為肥沃
胡子茁壯成長
而雙唇之間適逢大旱
期待另一雙溫潤的唇
細語般的降臨

無論如何我得回去
對於這個城市
我是一名過客
必須在天亮之前
回歸那片茂密的山林
在沒有階梯的山巒間
我會找到我的位置

你不會隨我而去的
我知道
你
是城市人

1990.7

三、《其實》

那晚有風
有雲
古人詠過的明月
這回睡眼艱澀
奪過太白的酒壺讓我再飲三杯
不，不要你扶
我自己能走

其實
早已料到這樣的結局
對我
是無可奈何
對你
是一種解脫

就這樣舉起右手
就這樣瞄準往昔摳動扳機
啪啪
把TM的過去統統槍斃

其實也沒有什麽好說的
Lena
我走不進你的世界
你
不走進我的

1997.9

四、《古思》

我欲乘光陰倒飛
上朔五千年
會一會神龍
訪一訪黃帝
看一看大禹治水
聽一聽孔子遊說

與範蠡西子同舟
和李白杜甫對吟
胡馬關山
與飛將軍比箭
蒙古包內
同元太祖共飲
閑情雅趣
桃花源偕陶淵明共一遊
激揚文字
翰林院與蘇東坡論文章
運籌幃幄
同張子房決勝千裏
指點江山
與康熙帝共定朝綱
若有興致
賞一賞趙飛燕霓裳羽衣
品一品王昭君出塞一曲

或遇綠發仙翁
學他點石成金
或偕古刹高僧
麵壁打坐修行
或隨遊方道士
揮手翻雲覆雨
或訪世外高人
白雲深處對弈

嗚呼！
悠悠五千載轉瞬即逝
多少興亡盛衰
不過是茶餘飯後的消遣
三閭大夫傷懷過的
而今依然令人傷懷
數千年後還能站著行走的
隻有孔子聖人

我不過是一陣風
人世的過客
楚地一介瘦書生
哭幹了眼淚這最後的水分
隻剩一副枯骨架
在這個曆史的多事之夜
騎著小毛驢背上心愛的書簡
（這一生所有的財富）
不追屈子
（無淚陪灑汨羅邊）
卻循清晨第一聲雞啼
追趕太白詩仙
或隱蝸居陋室
翻開唐詩三百篇
喚聲李賀
來來來
讓我們再飲三百杯！

2003.9

五、《如果我是》

如果我是來自十八世紀的公爵
?我會用鵝毛筆給你寫信
用法語講述盧浮宮的藝術
用利劍趕走你的敵人
用華爾茲調動你的情緒
用音樂稀釋你的憂傷
用雙手撫慰你瘦弱的肩
用擁抱溫暖你的冷寂
用眼淚洗淨你的痛苦
用親吻滋潤你的雙唇
用真心感覺你的脈動
用愛情會合你的愛情
然後用鮮花妝點的馬車
?接你
做我一世高貴的情人

201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