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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逝的田園 (圖)

(2009-10-24 18:51:57) 下一個

 

     從我家住的威廉姆斯街出來,向北過了馬路,就是有名的“亨利家的農場”的地界了。每年過了三月份,天氣漸暖,大地回春,沉寂了一個冬天的農場就開始活泛起來。徐徐的春風裏,除了複蘇了的大地上泥土散發出的清香,還時斷時續地夾雜著一絲絲淡淡的牛糞味兒,飄然而至,讓人覺得生活是那麽的真實,自然。

     美國中西部的春天總是像個害羞的孩子,剛探頭探腦地張望了一下,就躲開不肯再出來,讓位給夏天了。轉眼,農場裏一望無邊的黑土地上已是一片碧綠。七月中旬,C城的居民就可以去地裏摘鮮菜了。我最盼望的,是西紅柿熟了的時候。亨利家的西紅柿品種好,個大,味美,肉厚。掰開來,裏麵還是起沙的。每年都要去摘幾次。輕車熟路,在農場入口不遠處,拿上一隻筐,開車進到種著西紅柿的那片地裏去,挑最好的摘,撿最紅的吃,邊摘邊吃,過足了西紅柿癮。到門口交錢的時候,若是主人不在,摘菜的人按照小黑板上列出的菜價,算好帳,把現金或是支票放進門旁的信箱裏就行了。在亨利家的農場摘菜,十幾年都是如此,小城的民風淳樸可見一斑。

      經營菜蔬之餘,亨利家的農場還是一個“農家遊樂場”。小孩子們可以在農場裏騎小馬,騎小羊,騎“四不像”,在petting zoo 裏飼喂他們喜歡的小動物。到了秋天學校開學以後,農場就更忙了。C城和鄰城的許多小學校都早早預約,來一個野遊(field trip),讓小學生們到農場裏度過快樂的一天。 除了petting zoo ,坐“草垛車”(hay ride)總是孩子們的最愛。長長的車鬥裏,用方方正正的草捆堆出長凳和靠背,坐上去很安全舒適。拖拉機牽引的“草垛車”順著農場的田埂一顛一顛地開著,孩子們坐在車廂裏的草垛上看風景,單純的眼睛裏充滿了好奇,一朵小花,一隻小蟲都能引出開心的嬉笑。讓伴隨的老師和家長也難免受其感染,童心再現。 

       別以為“農家遊樂場”隻是小孩子們的樂園,到了 “萬聖節”,這裏就是大孩子們的天下了。“萬聖節”前夕,地裏的南瓜熟了,玉米也熟了。農場早早地豎起“萬聖節之夜”的大廣告牌,招攬C城和附近的高中生們來此狂歡。南瓜變成了一個個鏤空成笑臉、哭臉、鬼臉的千麵南瓜燈;裝雜物農具的倉房變成了布滿蜘蛛網的“鬼屋”(haunted house);玉米地也被改裝成迷宮,時不時地在某個拐角處掛上一具塑料骷髏,或是一個黑衣白麵“鬼”點綴一下,任由那些膽大之人在裏麵橫衝直闖,尋求刺激;些或有那膽小之人經不住誘惑,誤入迷途,在裏麵跌跌撞撞,鬼哭狼嚎。好不容易逃出迷宮,驚魂未甫,卻又一腳踏入一片“墓地”之中、、、、、、

     “萬聖節”一過,喧鬧了一個夏秋的農場就趨於平靜了。地裏的玉米收割幹淨,迷宮已不見蹤影;大部分的南瓜也在節前就摘下了,用掉了,賣完了。來不及摘的就隨它爛在地裏,成為來年莊稼的肥料。偶爾有喜歡搞惡作劇的人,有時會在晚上跑到地裏,摳出幾個剩在地裏的南瓜,摔到馬路上,任由過往的車輛碾壓。豈不知壓上南瓜的車輪子愛打滑,給開車人徒增了幾分危險。幸而,這樣的人、這樣的事在小城不多。

     在冬天的皚皚雪中,農場在靜靜地沉睡,在積蓄著能量,準備著來年春天的蘇醒,迎接著又一個春夏秋冬的美麗輪回。未料有一天,這輪回竟戛然終結,農場不複存在了。

     2006年,亨利夫婦在美國的房地產經濟泡沫破滅之前,把農場賣給了開發商,開始了倆人的退休生活。在鄰居的一次party上,亨利夫婦開心地告訴大家這個消息。我聽了,心裏為亨利夫婦賣地賣了個好價錢而高興,同時也有些惆悵:再也吃不到亨利農場的西紅柿了。就在那年夏天,我家和另外六家朋友一起去一個州立公園徒步旅行。我摘了一筐亨利農場的西紅柿帶上,冰鎮在車廂後的冷箱裏。七英裏路走下來,我們七家人,個個都已是大汗淋漓,精疲力盡了。 一盤盤的涼涼的西紅柿拌白糖端上來,立刻讓人心清氣爽,暑熱全消。那是最後一次享用亨利農場的西紅柿了。消失的不僅僅是西紅柿,還有 那些碩大的南瓜,清香的玉米,那些可愛的小動物,那一度飄蕩在農場裏的歡聲笑語。

     原來的亨利農場,如今已是居民小區了。這幾年美國經濟衰退,顯然影響了小區的建設。擬建八十餘家的小區,斷斷續續建起了三十幾家,還有許多地塊空著。小區的邊上,修建了一大一小兩個人工湖。放眼望去,整個小區已經了無農場痕跡。隻有在那個小人工湖的岸邊,豎著一塊小木牌,上麵寫“亨利湖” Lake Henry)幾個字,似乎在默默地向人們傾訴,這裏曾經是亨利的農場,一個逝去的樂園。(2009-10-24)

農場一隅


亨利湖邊上的小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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