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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年第二章弱冠少年

(2010-03-12 11:34:23) 下一個

虎公公今日得閑,續一章搞搞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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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也不是人人都如此癲狂。

就在天京城東麵有黑壓壓一大片府宅,雖然大門口也是車水馬龍人來人往,絲竹鼓罄之聲不絕於耳。但在這歡聲笑語下,進進出出的人川流不息井然有序,舉手投足間到透著幾分矜持肅穆,頗有大家風度。

門口幾個大紅燈籠在風中搖曳爭輝,映出正中朱紅色大門上的麒麟吞雲圖案,門額上有一塊大匾,非鐵非銅放著古樸的黑色豪光,上書幾個大字:

欽賜定國公府。

字字如鐵鉤銀劃寫得威風,不過上麵的金粉有點脫落,一看就是有些年頭了。

在定國公府內的東南角,有一座安安靜靜的小小的院落,從微開的窗子往裏看去,屋裏點著幾隻蠟燭,有一個少年正坐在桌前看書。

這個少年大概也就是十五六歲,麵貌生得倒也平常,烏黑發亮的頭發很隨便地紮了個發髻,用一根淡青的玉簪子束著,身穿一套普普通通的納錦青衫,腰間掛了一個小小的龍形玉佩。

他正襟危坐在桌邊,麵前擺著幾部典籍。

隻見他翻開一部書稿,低聲誦道,

“大學之道,在明明德,在親民,在止於至善。

知止而後有定,定而後能靜,靜而後能安,安而後能慮,慮而後能得。

物有本末,事有終始,知所先後,則近道矣。

古之欲明明德於天下者,先治其國,欲治其國者,先齊其家;欲齊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誠其意;欲誠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

物格而後知至,知至而後意誠,意誠而後心正,心正而後身修,身修而後家齊,家齊而後國治,國治而後天下平。

自天子以至於庶人,壹是皆以修身為本。其本亂而末治者,否矣。其所厚者薄,而其所薄者厚,未之有也。此謂知本,此謂知之至也。……”

少年讀罷,掩卷仰天長歎。

突聞牆角傳來一聲冷笑,“人家都在聽戲唱曲,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好不快活,公子你倒讀得好書。”

少年回頭一看,見牆角春凳上有一十七八歲的少女懶洋洋地盤腿坐著,身材苗條,也有幾分姿色,正是自己的貼身大丫環秋雁。

他笑道,“秋雁姐姐難道不知道‘富家不用買良田,書中自有千鍾粟;安居不用架高堂,書中自有黃金屋;出門莫恨無人隨,書中車馬多如簇’?”

“得得得,你如果能討得老太太喜歡,什麽千鍾粟,黃金屋早就有了。說不定還可以保舉到朝廷,高官得做駿馬得騎,我們這些下人也跟著沾點光,還用考什麽功名看什麽書?”秋雁站起來,頗不耐煩地說。

少年本來還想爭辯幾句,見秋雁眼睛瞄著窗外的燈火,耳朵豎著在聽從窗縫裏傳來的依依呀呀的戲文,腳挪來挪去得像搬不倒騎兔子,知她想去長房老太太那邊聽戲耍錢,就說:“秋雁姐姐,我這邊不用人伺候了,你去耍耍吧。”

秋雁一聽這個,氣就不隻從那裏來,撅嘴道:“耍耍?就咱們房每個月三錢銀子的例錢,還不夠玩八圈馬吊的。看人家三爺家的下人,前天大丫頭們剛發了一錢銀子的賞錢,綾羅綢緞更是賞了無數,就連看門的老婆子都得了十幾吊銅錢喝酒。你看我們這,除了書就是書,連個像樣的擺設器物都沒有,拿去抵債人家都不要,你叫我拿什麽耍?白白被長房二房三房的人笑話……”

少年環顧四壁,全是書架和上麵堆得滿滿的書卷,又看了看那些簡陋的家具,內心微微地歎了口氣,用手摸了摸腰間的龍形玉佩,從袖口裏掏出幾兩散碎銀子,道:“秋雁姐姐,是我疏忽忘了這元宵節這檔子事,這裏有幾兩銀子,你拿去和其他人分分吧,過個好節。這些年你們跟著我,也難為你們了。”

秋雁接過銀子,放進自己的香包口袋,這才有了點笑臉,道:“少爺是讀書明白人,知道我們這些做下人的難處,祝公子爺早日金榜題名,中個狀元探花。”

她轉頭給炭火盆裏添了塊炭,又提了個暖壺給少年的茶杯裏加了點水,放下水壺一陣風似的跑了,連門都忘了關。

少年苦笑一下,站起來正要去關門,就聽見院外有個青年男子的聲音低低地道,秋雁姐姐,你老怎麽才出來,大夥正等你開牌哪?聽聲音正是長房那邊的車馬夫小林子。

隻聽見秋雁壓低了的聲音,要死了,你這個臭車夫,嚇本姑娘一跳,小心我告訴大奶奶打斷你的狗腿。

不知道小林子說了什麽,隻聽見秋雁咯咯地笑起來。少年眉頭一皺,把房門重重地一關,隨後就聽見兩個人說說笑笑地走遠了。

給這麽一鬧,少年也沒心事讀聖賢書了,就抽出抽屜裏拿出幾卷邸報認真地讀起來。

這邸報最受京城人家喜聞樂見,上麵抄錄的都是近期在大乾國乃至中土大陸發生的各種消息:有的是從朝廷通告奏章等文書上直接抄錄下來的規章條文;有的隻是街頭巷尾的流言蜚語;有的據傳是通天人士的小道消息;有時甚至還有懷著不可告人目的人士,出錢刊登混淆視聽的假消息。

總之是林林種種,包羅萬象,越是聳人聽聞,荒誕不經,真假難辨就越賣得好。

少年顯然是讀慣了邸報,首先飛快地閱讀了幾個重要的題頭:

神威大將軍王七爺在西北蒙州大破蒙狼國遊騎三千,斬首一千,得戰利品無數。

少年嘿嘿一笑,既是遊騎,何來三千之眾,三十還差不多,更別說什麽戰利品。七王爺是出了名的好誇戰功,這次不知劫掠了那家部落,砍殺了上好的人頭滾滾,搶奪了肥美的女子牛羊?

又見:左禦使沈浩彈劾工部戶部為元宵節慶典好大喜功,鋪張浪費白銀五百萬兩。上震怒,斥之為亂政邀名,受庭杖二十,革職歸籍。

少年心中一凜,白銀五百萬兩?

全國一年國庫的收入也不過就是白銀五千萬兩,這一個慶典就用去國庫收入的十分之一。難怪去年就傳出國庫大虧空的消息。再加上今年年初東南海運不暢,西北又在用兵,這國庫的狀況想起來真叫人不寒而栗。

可憐這沈老夫子,六十好幾的人了,仕途斷送不說,還要受這皮肉之苦。

再往下看:天機商行以五百萬兩白銀的價格競得京東郊良田千頃,國庫殷實不少。征來良田將建造天子莊園,京城豪門富戶必將趨之若鶩。

另,十萬戶農民將搬遷至京門縣安居樂業。

看到這裏,少年按耐不住內心的憤怒,啪地一掌打翻了桌上的茶杯。

這天機商行乃是當朝兵部尚書征西大將軍趙仁貴長子一等龍騎將軍趙忠名下的產業。趙忠此人最擅空手套白狼做那無本的買賣。京城盛傳天機商行將武庫的兵器販賣到西域火龍國謀取暴利,然後再在郊區開些鐵匠鋪打造些粗製濫造的兵器還回武庫抵賬即可。

現在,天機商行又染指天京城郊的良田千頃,把地價推到令人發指的地步,不知道又要搞得如何的哀鴻遍野才能收場。

有哪個商號能拿得出來五百萬兩雪花白銀?

難怪有傳言說,去年國子監經濟司監生吳廉,向太子殿下薦了“飛錢鑄幣”之法,以解東南海運不暢之憂。太子轉奏聖上,上大悅,賜吳廉三品梅花鹿補服一套,珊瑚朝珠一副,戴單眼花翎,特許乾坤殿行走,參資政事。

這“飛錢鑄幣”之法,古已有之,無非是多印些飛錢幣紙來充裕國庫,等到機會把這些飛錢幣紙,交給皇親國戚有司衙門,尋些機會花出去,以抵司庫債務。

民間就叫“打白條”。

這五百萬兩買地皮的錢,絕不會是真金白銀,無非是先從戶部兵部吏部等各有司衙門,以及相關的錢莊借出來的飛錢。等到地皮到手,就分割出售給那些藏了些真金白銀的百姓。

等著飛錢幣紙貶值,借錢的連本帶利還些散碎銀錢給錢莊衙門,左手倒到右手,不日便富可敵國。

市麵上的飛錢越多,對應的金銀就越少,就好比人人都加了些皇糧國稅。

但是,隻要地價一直漲,就皆大歡喜,不怕老百姓不起勁上鉤。

如果讓這些國蠹蛀蟲長此以往,國將不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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