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 （十五）

第十五章

“嗨，你啊，”範波把失望按下了心頭，“都幾點了？你還在外麵亂逛呢，”

“開車兜兜風，”男人得意的語氣沒有掩飾的意思，“幾點了？也才十一點啊，出來吧，別弄得跟家裏老婆孩子一堆出不來似的。要是那樣，我也不找你啦，”

“你行，盡在外麵瀟灑了，”範波笑起來，“上哪去喝啊？”

“新天地，”回答地飛快，“上海這些年來變化真大，要不是回來問問我公司裏那些小丫頭們，還真不知道政府又替咱老百姓謀福利，開了新天地，不然真要成土鱉了，”

“哈哈，”範波一笑，“那我就舍命陪君子吧，”

夜上海永遠是歌舞升平的。50年前是這樣，50年後照舊。這個美麗的城市是永遠也不可能老去的，而且就停留在她最美的時候。

範波的車在高架上開得飛快，窗外飛逝而過的霓虹夜景，仿佛是穿梭在時光隧道。

暫時撇開了雪迪的影子，範波想起遙遠的大學時代，現在，‘睡在上鋪的兄弟’回來了。可那個白衣飄飄的年代永遠也回不來了。

範波頗有些感歎。當初，傅斌是班裏最靦腆的男生，現如今，電話裏聽他說話，哪裏還有當年的青澀毛頭小夥子的感覺？

可以理解。這個年歲的男人，事業都是蒸蒸日上的時候，不張狂一下子，真是對不起那句千古名句―――人不風流枉少年。



進了酒吧，範波的眼睛還在暗淡的燈光中，竊竊私語的人群中尋找著熟悉的麵孔。卻已經聽到吧台那裏，一個響指傳過來。

“這兒那，”傅斌張揚地舉著手。

範波避開幾個美女在兩個衣著品味都不俗的男人之間跳動的目光，低調地坐到他身邊。

“兩杯，”傅斌問也不問，一邊指指自己眼前的芝華士，一邊和調酒師說。

“我可不能喝太多，”範波趕緊說，“呆會兒還要開車，你也少喝點吧，”

“嘖，”傅斌笑著瞟他一眼，“怎麽幾年沒見，這麽婆婆媽媽的啦？慢慢喝嘛，”

然後象想起了什麽似的，附到範波耳邊，笑嘻嘻地說，“怎麽？現在有人管著了？”

雪迪的臉在眼前一晃，“哪有，”範波推開他，“呆會兒就有警察管了，”

“沒有就好，”傅斌拍拍範波的肩，“女人就是大麻煩，結了婚，男人這輩子就算完了。現在趁著能玩的時候不玩，就他媽是傻瓜，象這樣，就咱哥倆喝喝酒，多自在，”

“自在？你能自在一輩子？！”範波一邊品酒一邊笑著搖搖頭。

“你管我自在多久呢？今朝有酒今朝醉，”傅斌和範波碰碰杯子，“至少到目前為止咱們還是一個戰壕裏的戰友，”

範波打量著眼前這個曾經熟悉的男人，確定他已經一丁點兒都找不出當年的影子了。

“聽說回來你就進大公司了？感覺怎麽樣？”範波想，既然回不到從前，就說說現在吧。

“還行，”傅斌輕飄飄地說，“當初，咱們看師哥們進大公司是件多麽了不起的事，現在自己進去了，發現大公司也就那樣吧，”

範波沒說話，有時候人的變化是翻天覆地的，比上海的城市改造還來得徹底。

兩個人又天南地北，東扯西拉亂聊了一通。

“下午去吃了個飯，本來想叫上你的，又不知道你好哪一口兒，就先投石問路，結果大敗而歸啊，”傅斌沒頭沒腦地感歎了一句。

“什麽意思？”範波看著傅斌。

“剛認識了個女的，也是個公司主管，比咱們大個幾歲吧，長得嘛……”傅斌歪著頭想了想，“對了，一對好詞，半老徐娘，風韻猶存，哈哈……”

範波接不上話，隻能聽傅斌在那放肆地笑。

“你別說，老女人有老女人的味道，特別是她們假裝害羞的樣子，還挺有意思的，”傅斌又沉浸到自己的回味中，

一句‘還挺有意思的’，雪迪生氣時候的樣子就浮上心來。範波伸手去掏手機，希望會有個未接來電，哪怕是個短消息也行。

顯示屏上什麽也沒有。雪迪到底在城市的什麽地方飄蕩著呢？範波有點發呆。

“說是想給我介紹女朋友，”傅斌在身邊繼續說，“我覺得她是想把她自己介紹給我，哈哈……”

範波嘲笑了他一聲，“你又知道了？”

“那是當然，女人的小把戲翻來覆去就那麽幾樣，你碰多了就知道規律了，”傅斌得意地說，“要是有女的和你說要給你介紹女朋友啊什麽的，除非她自己有主兒了，不然其中一定有詐，”

“別胡說，”範波覺得傅斌喝多了，話越來越多。

“你不信？她一定會把自己打扮的比要給你介紹的那個漂亮至少十倍，她才放心把人帶來給你看，”傅斌抿了一口酒，“就像今天我遇到這個老女人一樣，她帶來的小姑娘其實也不錯，可一看就知道是半道兒上拉來的，沒化妝也就算了，連衣服都是上班時候的套裝，”

“人家可能就是下班直接過來的唄，”範波淡淡地說，

“嗨，你當時要在，你就能同意我的直覺了，”傅斌晃晃腦袋，

“那你怎麽辦？你就立馬開車走人了？”範波不看他，

“差點兒，我和你說真的，差點兒，”傅斌的手已經搭上了範波的肩，“後來想想，就為工作犧牲一把吧，多認識幾個公司高層不會有錯的，更何況是個女的呢…….”

範波終於受不了了。傅斌的聲音卻越來越大。大家都開始偷偷打量起他們倆來。

這哥們兒喝高了。範波當機立斷，馬上結帳。

範波一邊扶著傅斌往外走，一邊還再聽他說，“那小姑娘對我一定也有點意思，可惜被那老女人一攪和，人隻好先走了，哎呀，可惜啦可惜啦…….”

範波懶得聽他繼續胡說，趕緊打斷他的話，“喂，你車在哪？我送你回家，”

“那，就那邊，”傅斌還沒太醉，指著一輛停在最裏麵的車說，“就那輛，奔馳最新款的跑車，漂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