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 八)

第八章

範波覺得雪迪瞪著自己的眼神很可愛。象一個被重磅炸彈炸暈了的卡通人物。

其實，他自己也覺得生活有時的確是太戲劇化了。今天，他才被告知對外商務部來了個新總監，是從雪迪那個公司剛剛跳過來的。

王卿不是他的上司。嚴格來說，王卿是他的同仁，他們平級。誰也管不著誰，不過日後打交道的機會是不會少的。

範波很有興趣知道一下王卿是個什麽樣的女人。雪迪什麽都沒說過。這點他喜歡。愛說三道四的女人，就是沒結婚也讓他覺得象是碎嘴的鄰居阿姨。

老半天，雪迪才板著臉說，“今天不是愚人節，不要和我開玩笑，”

“你看我這樣子象是和你開玩笑的麽？”範波看著雪迪的臉由紅到白，又慢慢變回紅色去，有趣得很。

雪迪一時間想讓自己的腦子轉得越快越好。以後，他們之間就夾了個王卿。本來簡簡單單的一場戀愛忽然成了一個勇敢者遊戲。一環扣一環，其中任何一個人走錯了一步，就會影響其他兩個人的工作和生活。

雪迪太懂得王卿了，這實在是個太多嘴的女人。隻要被她知道，自己和範波的關係，麻煩就會象出來找食物的螞蟻一樣，連綿不絕。

幾秒鍾的功夫，雪迪想到了全身而退。王卿一定有她自己的事要做，才會留了她這枚棋子在公司。到時候，她是幫還是不幫？而且以後，任何一天的任何時候，王卿都可能會範波聊起自己，她覺得心是往下墜的。

範波看著雪迪忽然沉靜下去的臉，知道她在撥自己的算盤。再善良的女人到這個年齡也剩不了多少天真了。

如果，雪迪說要結束，自己怎麽留她呢？

兩個人都沒再說話。雪迪處於思維有點混亂的狀態。而範波在等她從這種狀態裏脫離出來。

“我們走吧，”半晌，雪迪終於幹澀地開了口。

“哦，好，”範波什麽也不問，這種反應在他意料之中。他伸手叫服務生拿賬單過來。

“我們AA吧，”雪迪拿出了錢包，這個舉動也在意料之中。

“不用，下次換你就好了，”範波頭也不抬，直接把卡放在了賬單盒上。

“要的，一定要的，”雪迪堅持著，但明顯已經心不在焉了。

最後，雪迪以沉默回答了下次吃飯由她買單的提議。範波沒再提。

看著雪迪快速鑽進出租車，連說再見都局促不安，範波心裏有點好笑。不過，他還是微笑著揮了揮手，看著車開遠了。

上了自己的車，範波忽然很想趕緊見到王卿，看看她到底是個什麽樣的女人，就這麽忽然放棄了原來的公司，轉到他們這家待遇相同，工作領域卻很難交接的公司。裏麵一定有故事，而故事裏，雪迪到底是個什麽樣的角色，範波很有興趣洗耳恭聽。



一進門，雪迪就再一次惡狠狠地把手裏的包砸到了床上。山不轉水轉，水不轉人轉，怎麽就是脫不了和王卿的幹係呢？

這次更好。把範波也搭進去了。她苦惱地望著天花板。嫁誰？你還想嫁誰？

心理作用，這次再看鏡子，雪迪覺得自己眼角的細紋怎麽那麽明顯，還有頸紋，還有手…….一下子，自己渾身上下竟沒有了一絲好處。滿目蒼夷，是歲月悄悄開始留下的痕跡。

她想起王卿說過，看一個女人的真實年歲，是不能光看臉的。手和脖子是最坦白的報告。這就是為什麽，王卿幾乎天天不是大大小小，各式各樣的圍巾遮住脖子，就是款式不同的項鏈。

那麽，她也到那一步了麽？雪迪厭惡地看了看自己在鏡子裏的麵容，第一次覺得自信心受到了強烈的打擊。幸好，她的手，還沒有明顯的青筋。然而，很快，那種她來不及對付的快，青筋就會漸漸明顯了。

她覺得自己開始慢慢真實地體會到了王卿決意離開的心情了。

男人看女人，青春和美貌是加分的項目。女人看男人，不會因為青春和美貌而給自己加分的男人才是最好的選擇。

董事長顯然永遠都不會是女人最佳的選擇。除非象娜娜那樣，懷上他的孩子。

雪迪沒想過範波就一定是那個最佳選擇。可她氣憤地是，她居然就這樣狼狽地不得不放棄。

她開始從心底裏痛恨起王卿來。這女人簡直就是她生命裏的腫瘤。工作，生活都因為她的存在而徒增了這麽多的煩惱。

她心亂如麻，草草洗了臉，醒了睡，睡了醒，天轉眼就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