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小說,謝絕轉載
彭愛華家的房子雖然漂亮,但是與魯岩和沈小越關係不大,因為他們住在地下室裏。地下室很寬敞,但陳設很簡單,甚至可以說簡陋,兩張軟不拉嘰的舊床墊搭在一起,便拚成一張床。入夜後,魯岩的後背無論如何也不能和這張所謂的床和平共處,他輾轉反側,怎麽也睡不著。
“你幹嘛哪?烙餅哪?”沈小越推了魯岩一把。
魯岩嘟囔說:“睡不著。”
“你就不能老實點兒?”
“這墊子太軟,老往下陷。”
“我這兒好不容易才睡著,你這翻過來覆過去地把我也弄醒了,你讓我怎麽睡?”
魯岩謔地坐起來:“你怎麽睡?你怎麽不問問我怎麽睡?你好歹還睡著了,我從躺下到
現在倆眼一直瞪著,我不比你困?”
“那能怨我嗎?你看看,你看看,這叫床嗎?”沈小越也坐起來,指著身子底下的床墊說,“彈簧少了兩個不說,上麵還有尿花兒,睡這樣的床你還想要它多結實?你以為還是咱北京家裏的穗寶床墊呀?”
“叫你這麽說,我就活該睡不著覺?”
“既然移民出來,就別怕遭罪!”
魯岩一下子提高了嗓門:“什麽?我怕遭罪?還不都怨你?當初我說去移民接待站,好賴是個小旅館,總有張床吧?你看看現在,真真睡一個破床墊,咱倆睡兩張破床墊。一個月的房租都交給人家了,這不就得睡三十天的破床墊?”
“我怎麽知道他們家地下室條件這麽差?早知道這樣我也不會同意住這兒。”沈小越自知理虧,聲音比剛才小多了。
魯岩歎了口氣:“我還是頭一回睡破床墊。以前在北京的時候,房子再小,條件再慘,咱們不也是睡在床上嗎?現在可好,席地而臥,快成盲流了,唉,真是一夜回到解放前哪!”
“好了好了,別生氣了,湊合湊合,不就一個月嗎?”
“都已經住進來了,還能怎麽樣?看起來彭大姐家的日子也過得挺緊張,你看他們家客廳,沒幾件像樣的家具,地下室的這些舊床墊舊桌椅,我看都像是撿來的。可是別忘了,他們都來五年了。”
“靠打工過日子,能不緊張嗎?你今天看到陳建業和秦誌勇了吧?他們倆是大學同學,可是你看看現在,陳建業是IBM的工程師,而秦誌勇卻是個跑車拉客的,這差距有多大?”
“這不稀奇。我問你,同學這倆字兒怎麽講?”魯岩兩眼盯著沈小越。
“就是一塊兒上過學讀過書唄,還能怎麽講?”
魯岩搖搖頭:“不對,這同學的意思是說,在學校裏是相同的,出了學校就可能天上地下了。秦誌勇當年能進清華,說明他不是一般人,可是後來發展成什麽樣那就是另外一回事兒了。”
民以食為天,對新移民來說更是如此。第二天上午,魯岩和沈小越便花了兩張車票,來到位於太古廣場的一家華人超市。進入超市,魯岩頓覺有些不適,過了一會兒他才明白過來,這是因為耳邊不時充斥的廣東話和貨架上滿眼的繁體字所致。這還都在其次,關鍵是那標價,看上去好像沒有什麽,但付帳的時候,魯岩和沈小越都心疼不已,他們手裏的加元可都是用人民幣換來的呀。出了店門,魯岩似乎想開了,對沈小越說,既然身在加拿大,就得忘掉匯率這檔子事兒,標簽上寫1塊,咱就把它當1塊。總是算來算去,每次買東西都心疼半天,這不是給自己上刑嗎?可是馬上又說,咱們要是用英鎊換加元就好了,那樣就不是咱們心疼,而是他們心疼了。沈小越白了他一眼,說他淨想好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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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TTC站點等車的時候,魯岩手裏拎著幾個大塑料袋,顧此失彼,把一瓶香油打碎了,為了不禍及其它,隻好忍痛扔進了旁邊的垃圾箱。晚上吃飯的時候,沈小越還在念叨這事兒,說要在國內,那可是好幾瓶香油呢。魯岩說,不是商量好了嗎?從此不再提匯率的事兒,一塊錢就是一塊錢,所以,那根本不是幾瓶香油,就是一瓶。這樣想著,夫婦倆的心裏逐漸平衡下來。
通過這次購物,魯岩和沈小越明白過來,秦誌勇幫他們聯係的這個臨時住處有個致命的缺點,那就是離華人超市太遠,每次出去買東西都要坐TTC,那可是要花車票錢的。於是兩人商量好,提前尋找新住處,這邊一到期就搬走。
沒想到,魯真真的入學也遇到麻煩。加拿大小學實行就近入學,但要提交相應的證明,證明自己就住在學校所在校區。魯岩和沈小越剛來,自然什麽材料都沒有,唯一的證明便是租房合同,可是因為是臨時居住,他們和彭愛華並為簽訂合同。沒辦法,隻好讓彭愛華的兒子用白紙寫了一份證明信。三人拿著證明信去了附近的小學,不想對方不承認,還說,既然還有不到一個月就要轉走,那何必不等到那時候再入學呢?魯岩和沈小越感到對不起女兒,沒想到魯真真很開通,說我帶著國內的課本呢,我可以在家裏讀書。魯岩聽了很高興,連誇女兒懂事兒,有覺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