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的月

今晚帶小朋友和他們各自的朋友去吃飯。從餐館回家的路上，一輪圓月分外的皎潔明朗。算一算，啊，原來今天是7月15中元節。

小時候在中國完全沒有中元節的概念，一直到去台灣上初中才知道還有這麽個節日，而且還挺隆重的呢。幾乎家家戶戶都在門口擺祭品拜拜，晚上有熱鬧非凡的遊行，後麵還有盛大的焰火，放水燈。。。

其實也是蠻好玩的，但我們家是基督徒，不讓我們去看遊行，還會在中元節前好幾個禮拜就拚命禱告阻擋“拜偶像的黑暗權勢”。。。

但有一年，我一個要好的同學請我去她老家玩兒，就是她阿公阿嬤在鄉下的祖屋。剛好遇到了中元節。

當地人全是講台語，阿公阿嬤連國語都不會，但每個人都特別的和善親切，對我照顧得無微不至。我們在鄉下整天跟著同學的幾個表哥表姐到處玩兒，每家人都那麽好客又溫暖。然後晚上就跟著他們去吃流水席，就是開很多很多桌，全村的人都在一起，吃完一道上一道，像流水一樣。隻是我心裏隱隱忐忑，因為我們教會是不讓吃拜拜過的東西，說是有拜過鬼神的。。。 唉，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吃完就真的覺得肚子痛。

中元節的普渡遊行有連綿不絕的花車，熱鬧滾嗆嗆；但也有點可怕，因為遊行裏都有乩童，像中邪了一樣又舞又跳的。而我最喜歡的節目是放水燈，有做成宮殿的，亭台樓閣，應有盡有，quite elaborate，但最常見的是荷花燈。我們也各自點燈，放入水中。

水燈隨波流去，水麵上流轉著點點燭光，匯成流動的燈河。突然間，焰火也在夜空綻放，璀璨奪目。燈光、燭光、波光、焰火，交織在一起，暖目而溫心。那一刻我和朋友緊緊握著手，不再害怕鬼魅的來臨或某個乩童的癲狂。

想起另一次，是元宵節，有一個好朋友請我去她家在北部的老家過節。他們全家人都特別親和，非常非常好客，對我太好了。我同學也是一個超級溫柔的人，永遠都那麽愛笑。

他們家是客家人，是台灣第二大的族裔。那一次，是我第一次吃到鹹湯圓。之前，我真以為湯圓就隻有甜的，芝麻餡紅豆餡玫瑰餡。可是客家湯圓，啊，完全不一樣啊，小顆小顆的跟豬肉啊紅蔥頭蝦米香菇一起煮的，也很好吃，我吃了好幾碗，就是從來沒想過可以這樣煮。

當地還有一個元宵節風俗就是放天燈。

我小時候過元宵，也喜歡跟著爸媽去看燈展，猜謎語，但是從來沒見過放天燈的場景，實在覺得太好玩太新奇了。

朋友幫我點燈放送，冉冉上升，橘光黃暈蔚成一片燈海；被星火環繞的我們，好像心裏也被點亮了。就是現在想起來，心裏還是暖暖的，亮燦燦的。

一路追著明月清風，跟孩子們說著這些老故事，給他們看水燈和天燈的照片。

孩子們的兩個朋友都不是中國人，第一次聽到這樣的風俗，眼睛都瞪圓了。然後貝貝和弟弟問我，中元節是不是中秋節，我說中秋節在下個月。他們搶著告訴朋友們，中秋節也很好玩，嫦娥奔月（唉，糊塗老媽常把七仙女和董永，嫦娥和後羿兩個故事穿插在一起亂講）、賞月、吃月餅（雖然不愛吃），我說傳統節目還有賞菊花、玩花燈、吃螃蟹、吃柚子，如果在台灣，一定有燒烤。。。四個孩子都聽愣了，大概也聽得口水都要流下來了。

到家了，再看一眼晶瑩月色，他們若有所思地說，中國人真是一個浪漫的民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