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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到一包舊家書，是在台北外公過去的書房搜到的寶貝。
外公已經去世好幾年了，我深深地懷念他。外公姓蕭名世民，他一向都是用“世民”署名，即便給我的家信也是如此。但是這些書信，明明是他的字跡，信的結尾署名卻都是“揚武”。我恍惚了一刹，才想起來，“揚武”是外公的字。那個時代的人，真的還是用“字”來稱謂自己，很古老的感覺。
外公的書信一向都是傳統的豎著寫的，從右至左，這我很熟悉。令我驚訝的是他和爺爺書信間的禮貌客氣。整篇沒有標點符號，全是用空格，就像古人一樣。一起始的稱呼是
“克虎吾兄尊鑒”
克虎是爺爺的名字。外公平素的字不是太容易認，但是這些給爺爺的信看得出來字跡特別工整。信裏一寫到爺爺，稱為“賢兄”，而且立刻挪抬表示敬意，就是在“賢兄”前麵空一格。而為表示自謙，外公自稱“弟”，這個“弟”字還縮小並且側寫。全篇信文讀起來像是文言文。最後的署名敬禮是“弟揚武頓首”。
難得的是爺爺的回信也是全篇如此古雅。爺爺比外公年長十歲，可是也一樣自稱“弟”，同樣縮小側寫，而對外公尊稱為兄。爺爺的字是蠅頭小楷，工整漂亮，看得出是在書法上下過功夫的。想到他在大陸幾十年都沒有這樣寫過信，再次寫傳統書信的時候，要找到豎行的信紙都不可能，隻能用全白紙書寫。如果是我，四十多年沒有用，這些禮儀大概也忘得七七八八了，但是爺爺寫的這麽恭敬流利，好像他一直都用文言文寫作一樣。
這些禮節在書信中，好似看到爺爺和外公化成了兩個古裝扮相的公子，揖讓進退。我這樣想象他們在信紙背後當時的喜怒哀樂，興味盎然。
其中有一封最早的信，是外公寫給自己母親的信。當時他們已經多年失散，生死兩茫茫。才讀了兩行我就忍不住流淚。這封信是由其他親人輾轉交到外曾祖母手上的，信裏對阿祖和媽媽的擔憂和內疚，就算是文言文，也懇切得讓人動容。
好在他們終於是找到了阿祖和媽媽的下落。後來又經曆了多年才最終團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