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歲的那個夏天

兒子滿四歲了，看著他調皮可愛的神態，常常忍不住抱起來親親他的臉蛋兒。每當問他“愛不愛爸爸？” 他總會大聲地回答“Most!” 也不知道兒子長大了是否還能記得四歲的片斷？我想絕大部分他都不會記得了，雖然他有一個幸福的童年。

我對自己四歲時候的記憶隻有那一件事兒，別的隻是依稀記得住的單元樓的模樣---三層樓，三個單元的紅磚房。我們家住在中間的那個單元，出了家門前麵就是一棟一模一樣的三層樓，三個單元房子。

是一個炎熱的下午，應該隻穿了件兒短褲因為小時候的夏天都是這麽過來的，家裏沒有空調。媽媽教我認鍾，也記不清她當時教了我多久，總之我是沒有學會，媽媽開始用手打我，臉，肩膀，背，屁股，稍稍彎腰能用手打得著的地方全打到了，一邊打一邊罵，估計是手打疼了，媽媽脫下了塑料拖鞋，於是這鞋就一次次的落在我的身上。

從小到大挨過很多打，竹子還有木頭衣架在我的身上都打斷過，可那硬硬的塑料拖鞋實在讓一個幼小身體承受不了。那一次的打是我唯一一次在挨打的時候出了家門（其他所有的打都是跪在地上讓父母打完為止），確切的說是爬出了家門因為那揮舞的塑料拖鞋和身上的疼痛讓我無法站立起來，媽媽赤著腳拿著拖鞋跟著我，我邊爬她邊打。當時我唯一想的就是疼和死，因為不知道今天該如何結束，不知道媽媽什麽時候會停下來。爸爸在家，我無法知道他當時心裏想的是什麽。至今我都沒有問過。

一直爬到了兩棟樓中間的水泥地上，媽媽的怒吼和我的哭聲引來了兩棟樓的鄰居，開始有人勸媽媽別打了，我記不清鄰居說的是什麽，隻是在哭。終於媽媽停下來了，爸爸扡著我的手，回了家。可能是驚嚇過度，回到家就睡著了。

第二天的一個片斷還記得，是媽媽買了排骨帶著我從菜場回家的路上，碰上了一鄰居。鄰居說“還是媽媽疼你，昨天打了，今天就給你買排骨燉湯。”

當我是teenager一直到25歲左右，雖然記得那件事兒，但並沒有讓我多想什麽。後來自己結婚有了孩子，那天的事兒在我的腦海裏卻越來越清晰，無法抹去。現在看見兒子鼓鼓的臉和肚子，我無法想象如何對他打下哪怕一個巴掌。最近我也在教他學習認鍾，看著他大大的眼睛，長長的睫毛，盯著鍾似懂非懂的樣子，心裏對他充滿了愛的感覺。我的四歲是補不回來了，我會永遠對自己的兒子好的。

在美國生活了N年，也不時聽到夫妻打架以及父母打孩子的事情，如果那些動手的人知道也能體會到四歲的我在那個夏天記憶和心態，我想他們該是不會動手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