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的聲音

門外的聲音

   門外的兩種聲音在交錯響動
　　其中一種在我驚惶的時候滲出黑色
　　我在黑色裏看到生命那條拒絕觸摸的河流
　　而魚兒在我的世界裏總是紅的
　　此刻我又想起了歡樂和悲傷
　　我感動於它截然相反的對峙
　　好象看到兩個黑洞洞的槍口對峙，相隔隻有一寸
　　兩種聲音白發一樣蒼老
　　這樣的聲音質地是密的，有如被壓縮之後
　　一個人的欲望，遠遠高過這個人的身高
　　這樣的聲音還在持續地響
　　對我的神經進行著暴君般的折磨
　　我聽到他說，午時三刻，午門外斬首
　　這是一些象凝脂一樣光滑的聲音
　　我捉不住它有如捉不住泥鰍
　　一轉眼它就滑進了牆的縫隙
　　變成了一些低聲細語
　　低聲細語可以殺死一個人
　　這是一個叫胡安魯爾福的作家寫過的
　　我想他沒有錯，他一定是
　　被門外的聲音驚擾過
　　此刻，我看到這個做過輪胎推銷員的作家
　　躲在墨西哥優質輪胎的縫隙中，接受大車小車的碾動
　　碎沫象他的人一樣，輕輕地被夢想濺起
　　
　　如果我無可選擇，我就接受這些門外的聲音
　　即便我也膽小如鼠
　　我躲在一隻卡夫卡寫過的
　　一隻甲殼蟲的殼下發抖
　　這是一些類似蟲茶一樣的聲音
　　這種茶在發酵的米缸裏豢養而成
　　我還沒有喝過這些幽靈一樣的茶
　　它一定是一些靈魂的死屍
　　在窗戶那邊，宿命正翻開它的手板
　　高舉著一束紫丁靜默
　　而我正在讀書
　　想象守宮（蒲鬆齡寫過的，壁虎變成的，
　　一寸高的小人，晚上到書生的書上來搗亂。）
　　想象一個不願光臨的人
　　
　　門外的聲音越來越大，就象眼淚一樣簌簌滾動
　　象棉花團一樣逐逐地飄
　　這是一種三角形的聲音，有著磨砂的質感
　　我不想推開門
　　這是一些，不願在黎明時打開的聲音
　　
　　門外的聲音裏，
　　我看到命運巨大的喉結上下運動
　　聽到歡樂服毒自盡的呻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