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弦絕唱南匈奴的大草原上,飄蕩著悲愴淒婉的胡笳聲。左賢王帶著兩個孩子送自己的愛妻蔡文姬歸漢。文姬的車攆已慢慢遠去,胡笳聲卻隨著草原上的風吹進她的心裏。被擄匈奴十二載,嫁予左賢王為妻,笳琴合鳴,夫妻恩愛。育有兩稚齡幼子,今昔一別,今生恐難再見,思及此處,文姬不禁垂淚漣漣。素手撫琴,一曲胡笳十八拍,道盡心中辛酸。
一行人經過長途跋涉到達鄴城,周近扶著文姬步下馬車。隻見一魁梧粗壯的大漢,背負雙戟恭立一旁,見文姬曰:末將典韋,奉主公之命,特來迎接小姐。文姬笑對:勞將軍久候。典韋對曰:主公已在銅雀台擺宴,為小姐接風。文姬曰:勞煩將軍帶路。
銅雀台上,酒過三巡。典韋不自覺的打量起坐在曹操身旁那個身形瘦弱的女子。怎麽看都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怎麽會是主公手下頭號殺手。此時,文姬忽感一道灼熱眼光,回眸正好對上典韋的視線,遂展傾城一笑。典韋一愣,頓感尷尬,一口飲盡杯中烈酒,暗自思量,今晚定要打探一下這蔡文姬的身手,惟恐其以媚惑主。
三更時分,典韋一身黑色勁裝,施展輕功,來到文姬院內。悠揚琴音自屋中傳出,見窗紙上顯出一絕美的剪影,珠釵隨著撥弦的動作前後晃動著。典韋行至窗欞下,準備伺機而動。屋內文姬似早已洞悉院落中的一切,露出一抹淡笑,那一曲傳誦千載的胡笳十八拍自纖手滑出。典韋深深被這支曲子所吸引,蹲在窗欞下忘情傾聽起來。曲子越彈越快,音調越飆越高,到第一十四拍的時候,典韋覺得頭疼難耐,全身血管都開始發漲。琴聲戛然而止,文姬素衣站在典韋麵前,輕聲道:將軍不愧是魏國一員猛將,竟能堅持到第十四拍,小女真是佩服。典韋艱難站起,對文姬言:小姐,末將冒犯了。對:將軍既來,就請進屋小坐片刻吧。
典韋喝了一杯茶,問道:沒想到小姐竟能練出禦音殺人此等神功。難怪主公以小姐為頭號殺手,末將真是服了。文姬言:將軍謬讚了。這其實隻是極為普通的一種音煞。看著典韋一臉茫然,繼續解釋道:凡屬音煞一類,須以意念控音,再佐以內力發出,方可亂人心神。音煞練至最高境界,即能禦音自若,對特定對象發生傷透力,不會殃及旁人。喝了口茶潤了潤喉嚨,說:將軍,夜已深了,請回去歇息吧。我們改日再敘。回到房中,這一夜,典韋無眠。
第二日,典韋來到曹操議事廳中,文姬已坐於一旁飲茶。“末將參見主公。”“嗬嗬,典韋坐吧。孤看卿臉色不甚好,是否因最近過於勞碌所至。”“蒙主公掛念,末將沒事。”
“孤王得到密報,吳、蜀妄圖聯合攻打我鄴城。昨日,蜀國派大將晾曬記憶往吳國送信。孤王意欲派人去劫殺此人,不知哪位卿家願往。”
“魏王,文姬願往。妾已接探子飛鴿傳書,獲知那蜀賊,在明晨便會到達鄴城外的長亭,妾將在那裏誅殺此人。以報魏王知遇。”
“主公,末將願一同前往。此行艱險,末將願同行,保護小姐。”
“多謝典將軍照顧,區區蜀賊,有小女子一人足以。”
“典韋,文姬的禦音殺人,已練至殺敵於無形,料不會有過多打鬥。你留在城裏吧。”
“末將領命。”
入夜,典韋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的睡不著。怎麽能讓文姬小姐獨自執行這次的暗殺任務。那蜀賊恁奸詐狡猾,稍有差池,小姐危矣,……。不行,我得如此這般,暗裏護著文姬小姐。是夜,悄然起身,著上輕裝,提著雙戟從後門側馬奔出。這是第一次,典韋沒有聽從曹操的命令。
一路疾馳,來到鄴水長亭處,四下無人,料想是比小姐早到一步。便藏身在一塊巨石後。過了一會天剛蒙蒙亮,見文姬背著琴,牽著馬,慢慢走向長亭。一臉的悠然自得,看來對此次任務是成竹在胸。典韋忽然覺得自己此行,是否有些多餘,暗自苦笑:小姐如此身手,何須典韋多事。況自己一介草莽,如何配得這文武全才的文姬小姐。能做的,也就隻有默默地守侯在她身邊。不一會,一陣悅耳琴音自亭中嫋嫋溢出……
數曲之後,晨霧緩緩散去,隱約有馬蹄聲從遠處傳來。聞其聲即可知曉,此馬必是一路狂奔而來。行至長亭馬兒突然停下,馬上那少年翻身下馬,佇立一旁聆聽,曲罷,少年矜矜一笑,言道:聞小姐琴聲雅韻,小姐於是知音之人。此道高手也。次曲儼如行雲流水般,讓人暢快無比。隻是,小姐此琴徵弦似乎略微有些偏差,使得整個曲子聽來有些微澀。
“久聞記憶將軍通曉音律,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小女子佩服。”纖手輕拂,琴音悠然而至,一股肅殺之氣自音中沁出。
“小姐何人?為何動了殺念?!”
文姬冷哼道:“將軍何需多問,要過此處,把命留下。”說罷,素手急撥,一曲催命的胡笳十八拍自指間飛出。隨著琴音一陣比一陣緊促,音調一路狂飆至宮音。由於情勢突然,晾曬記憶思料未及,頓覺內氣翻湧,又兼對音律精通,琴音中聚集強烈殺傷力的音符直擊他的腦中,亂了他的心智。記憶頭疼難耐,倒在地上打滾。
就在晾曬記憶翻滾間,一個精致的小荷包從袖口畫出,這個小荷包引起了文姬的注意。遙想那時,自己還是7歲頑童,將荷包送給即將遠行的鄰家哥哥,說著:“哥哥,文姬以後要嫁給你做妻子,我們拉勾。”兒時的記憶在腦中閃現,莫非他是,……。驚疑間,琴音頓時大亂,徵弦迸斷開來,琴弦上強大的內力反彈回來,文姬咕嚕一聲,一大口鮮血從嘴角湧出。晾曬記憶抓住時機,突地扔出一把飛鏢。匆忙間,文姬水袖一揮,見琴在空中轉了幾圈,擋下急射而來的飛鏢,落在長亭裏的石桌旁。而文姬卻吭蹌倒地,晾曬記憶抓住這一瞬間,手中長劍颼向文姬刺了過去。眼看命在須臾,文姬於忙亂中,竟然抬手就向利劍迎去,……。緊要關頭,一道寒影飆地飛到,與利劍碰撞到一起,“鏘”地一聲,跌落在地上,文姬忙向旁邊一滾,驚魂未定的站了起來,看到地上有一劍一戟,而那戟,不正是典韋將軍的雙戟之一麽?!
沉吟間,一陣打鬥聲傳入耳中,抬頭一看,隻見那個魁梧熟悉的身影,正跟晾曬記憶僵持著,另一隻戟拋在一旁。典韋雙拳正一個“雙峰摜耳”擊在晾曬記憶的左右耳門,而那晾曬記憶的一隻右掌,結結實實印在了典韋的胸口。兩人同時悶哼一聲,各自噴出一口鮮血。就這樣僵持起來,在這時,文姬忽然發現晾曬記憶的左手在腰間一晃,然後帶起一道寒光如電直奔典韋腹部氣海處。
緊要關頭,文姬忘記了傷疼,未及思考就把全身僅餘的護身玄氣集於右手指尖,飄忽著帶動全身想右側地上的琴弦拂去,看似很慢,卻未及眨眼,已經閃現在了琴旁,一聲驚天動地的斷弦聲,象一把電劍刺入晾曬記憶耳裏,然後是絕對的寂靜,兩道身影慢慢坍塌下去~~
良久……
文姬恢複意識,蹣跚來到倆人身旁,晾曬記憶為文姬臨亂反擊的十八拍音罡裏最後一拍蘊涵的破天勁,震得心脈寸斷,已然氣息全無,命歸極樂。而典韋腹部插著一支纖小的飾物金劍,麵似金紙,兩個碩大的鼻孔喘著粗氣,牙齦緊咬,已經失去了知覺,而那金劍本該是劍穗的地方,掛著那隻熟悉的荷包……
半月後,兩人回到了曹營,典韋依舊如從前般生龍活虎,一切如常。隻是文姬每次看他的眼神,都有一絲難以琢磨的哀憐閃過。因為她知道,為了救她,他落下了足以致命的隱疾……。
三年後,宛城之戰,為救曹操,典韋赤手力拚張繡手下,痼疾發著,為匪類胡車兒所乘,這是後話!
納蘭亓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