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林中的小院

稻草人

山林中的小院

        今日下鄉，在農家吃的午飯。
      鹹肉燉筍，幹菜燒肉，青椒苦瓜，蕎麥燒酒。土菜，土酒，土裏土氣的人，都是我喜歡的。
      飯後，我說我想一個人出去走走。
      謝絕了女主人的陪伴，一個人走了，漫無目的。全不管身後十幾雙眼睛流露出的不解和驚詫。。
      不經意間，就踱到了這裏—一座無名的山林。
      一麵是午間清脆的鳥鳴，枝頭滿滿的陽光；一麵是風兒偶行於樹間，微微地傳來爽氣。煩燥孤寂的心情得到了瞬間的緩解。
      一排高高遠遠的石階，引著我走到一座小院的門前。掛滿了鏽跡的雕花鐵門輕掩著，推開了，院子裏都是綠，幾間簡易的小屋。扶著門上的玻璃望進去，木床、木椅、木桌……靜無言。
      分明是一處經年不用絕了人跡的山林人家小舍，不見一絲人聲。我在瞬間就想到了，幾年前，也許是十幾年前，這裏一定有過優美恬靜的歲月，這裏一定遺下了不少的往事……
      駐足良久，不忍離去。
      這兒，多好啊，久違的閑情一層層一圈圈地從心底浮出。
      再過一個月才是夏至，但不遠的山間，野桅子的花蕾已經含苞。
      疲憊的雙腳，再也不想邁出這座小院。
      想象著如果我是小院的主人，那將是一件很美的事情。我可以借那自然的泉洗滌已對嘈雜無絲毫奈何的心；可以慢慢穿行在迷蒙的晨霧裏，深深地吸進新氣，聽禪院飄來的純淨的鍾聲；可以白日裏無憂地以茶伴書，寫字思事與花鳥為伍；可以傍晚時分散坐在門外的石階上，在斑駁的橫斜樹影裏送那款款西渡的霞；可以夜色中看樹梢怎樣抖落滿天的星辰，若遇山雨，可以不再講話，全心地聽那噠噠滴滴的雨聲撞擊著四野的空靈……
      雖然，不想走隻是迷已的願望，但在那個時候，我真真切切地感覺到了生命的又一次成長。
      懂得了安靜實在是一件多麽值得向往值得為之感到幸福的事；懂得了喧囂與思想是多麽的相反、相違、相悖、相離；懂得了能經常地有一時刻悉心沉想品味享受生活，心便會日益成熟；懂得了以往一些易得的停在生活表麵上的快樂有時其實很輕。
      山林寂靜，山林無聲；小院不語，小院有靈……
      女主人找我來了。
      我順從地跟著她往回走。
      我對她說，我喜歡那座小院。
      她說，那裏沒有小院，隻有山林。
      我說有。
      我向她描述了那扇掛滿了鏽跡的鐵門，還有那靜立無言的木床、木椅、木桌，還有那含苞的野桅子花，還有那自然的泉水，禪院純淨的鍾聲和款款西渡的霞……
      女主人用手試試我滾燙的額頭，她說我一定是病了。
      也許我真的是病了，也許那座小院的存在隻是我的幻覺，或者說它隻是存在於我心靈的向往之中。但是它帶來的心動的感應，此時憶起，仍然讓我覺得舒暢、舒適、舒展、舒服。以至於現在想起來，我的心還在被它滋養著。
      不敢再去那座無名的山林，因已承接了它太厚太重的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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