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老了

 

爸爸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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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冊封了厚厚的塵，手掌輕輕拂過，一道清晰的痕，赫然拉開，偶然的發現，認識了我所不曾得知的父親，初見，心中隻寫著兩個字——震撼！

　　二十七年，我很少把視線投向身旁的人，在潛移默化中竊以為，一切都是恒定的，我始終不曾留意，父親，竟然也如此年輕過。每一張造成一股不同的心靈波動，看著父親的童年，竟湧出眼淚。

　　黑白原色，是一張隨意的全家福，滿滿擁擠在長方的窗口，各人表情不同，卻相同寫著和諧與平和，爸爸，嗬嗬，那時還是孩子的爸爸，油亮豐富的頭發，略微歪著頭，眼睛幹淨的讓人心疼，不知那個時候，他可曾想到，許多年以後，當曆練洗淨了童真，青絲染上濃稠的霜，有一個任性、叛逆、固執、妄為、脾氣暴躁的女兒，倘佯在父親的幼稚中默默落淚。

　　爸爸從三十多歲就開始脫發，那時被我們戲謔的稱為：地方支援中央。當重新開起這個玩笑時，爸爸撫著頭頂笑：嗬嗬，地方也不富裕嘍~~~

　　我長著光潔的額頭，這個先天的優勢，得益於父親，而今，爸爸的額頭，生出幾支狹長的線，瑣碎的紋路簇擁著眼角，我想，這是我塗上的油彩，我執筆把他原本清晰的臉，畫的七零八落。

　　翻過兒時的照片，取出不久前的一寸相，顯而易見的差異，那時的父親，和如今判若兩人，如果不刻意辨認，很難找到共通之處，爸爸的眼睛不再清澈。

　　如果沒有我的幹預，爸爸的生活是否更加適意，年輕時的他尤其喜歡高朋滿座三五成群的組織什麽文藝宣傳隊、詩社，平靜而又喧嘩的生活，媽媽是地主家的姑娘，或許當時就是被這種鮮活打動了吧。

　　我的性格中，遺傳爸爸的特性比較明顯，愛好文藝、鍾情於寫點無病呻吟的文字，但論才氣和樸實，卻落下好遠，地主家對生活浮華的追求和享樂的惰性，使我懶得去打理生活，也無法像爸爸一樣獨立著書、工作之餘，一篇篇無華的文字被電台渾厚的鋪展。記得爸爸看過我寫的字，搖搖頭說：華而不實！

　　他是領導，我卻從未發覺，隻有在他同事的擾攘中才偶然記起，影響還是有的，當我工作環境中竊竊私語說什麽紈絝的時候，總想搶白：我怎會是紈絝？你們哪裏知道爸爸對我的期許有多麽殷切，雖然我根本達不到。

　　爸爸會失望嗎？當他的精髓在我身上統統抹殺時，父親會傷感嗎？浩瀚的才氣，泯滅於我對小資生活的憧憬中，爸爸是否也會悄悄落淚，在我選擇戀人違背道德邊緣，陷入極度享樂中的時候。但，他從未在我麵前脆弱，挺直腰身，在我製造的流言蜚語中大刀闊斧的披荊斬棘。路，平坦了，爸爸卻老了。

　　有時我會想，如果有一天，爸爸真的老了、呆了，目光凝滯，嘴角拖著長長的蜒，那幅場景，是多麽令人心碎呀，那個時候，我還有沒有勇氣拿出他兒時的照片翻看？

　　為什麽？我們必須經曆磨難，讓父母的預言在現實中實現，才能體會到他們恢宏的愛，為什麽？必須經曆失去，才能學會珍惜卻隻能永遠的珍藏。我曾那麽無視甚至蔑視那些由爸爸口中沉重墜地的真理，在淺灘中重複掙紮，回頭，卻看到寬闊的胸懷，敞開……

　　子女漠視父母的情緒，這仿佛是一種習慣，從呱呱墜地時，就開始了自顧自的哭，沉浸在自己的情緒中，抬頭望見的已是縱橫的老淚，爸爸欣慰的笑著說：閨女，你長大了。我凝視他不再平整的臉：爸爸，您老了。

　　“人都是會老的，但看到你們長大，我們也就可以放心的老了。”爸爸是家裏的支撐，一手攏住我們，一手擎起天，萬難的事情，隻要對爸爸講，就可以完滿的結尾了，我們慣性的依賴他，他也當之無愧的一力承擔，雖然長夜漫漫，他必須經曆許多許多無眠。

　　違背父親意誌的戀愛，無疾而終，不，是病入膏肓，我病了，病得不再相信健康，爸爸拍拍我的肩：閨女，前麵的路很長一段是要自己走的，我不放心。我抬起頭望著已經不太高大的爸爸，無言，爸爸歎氣走開，為我選擇一段平穩的婚姻，踏入婚姻驀然發現，我的夫，竟和他如此的像。噢！我的夫，我的父！

　　我著實幸運，偶像下凡到生活中，我又將伴著同樣擁有寬闊肩膀的人生活，我不會打理的，有他，我無法應對的，還是他，看著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男人，感歎著、憧憬著，如果這一切伴我走到盡頭，那，該有多好！

　　無意中看到提起的：心中的英雄——父親節活動。我突然發覺，父親，不是心中的英雄，他是心中的神，永遠無法逾越的永遠正確永遠相伴永遠摯愛的——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