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成家的當鋪
作者 一襲青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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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成,家道富足,是我在海南認識的第一個當地人。說
實話上世紀九十年代初,海南剛剛開放,在大陸人的眼裏,
海南是個不開化的地方,天高皇帝遠啊,要說這海南在封建
社會那可是流放犯人的蠻荒之地,封建時代,別說那些普通
的刑徒,就是很多的達官名人也都曾被流放到海口。你有本
事,你想作亂是吧?好,就將你流放到這海島上去,看你還
有什麽能耐?
所以當時大陸人確實有點看不上海南人,在我的映象裏,
海南人其實都是跟著大陸人學壞了,看看那幾年海南的大案,
有哪一件是海南當地人作的呢?所以阿成在我的眼裏,真的
是個很厚道的當地人。
我和他相識,當初也是經先去海南的大陸人介紹的,因
為他對大陸人放債,那時候阿成在海口經營著一家當鋪,雖
是唯利是圖,但是也講個仁義,當時十萬人才下海南,誰不
是抱著博一把的心態去的呢,怎奈是百廢待興,僧多粥少啊,
找不到工作,可肚子還是要填的,怎麽辦?找鄉黨,找朋友,
若是都不靈了,隻好去找阿成這樣的當地人了,開當鋪的嘛。
開始還有點東西拿去質押,手上有個金戒子呀,脖子上有個
金鏈子呀,但凡拿去,總能當出些錢來,後來人頭熟了,隻
要有人介紹,不拿東西押也成,雖說他不會出借很多,一二
百塊的,總能解了燃眉之急,所以坐收點利息,也是合情合
理。我們幾個當時初到海南,沒少找過他,急難之中,就記
住了阿成的好處,所以後來當我們混得有了起色,也從沒忘
了阿成這個朋友,常常的會請他去喝個早茶,也會常常的請
他去歌廳裏玩,這麽一來二去的,阿成和我們也就成了真朋
友,說起來在海南的六年裏,我就隻交了這樣一個當地朋友。
阿成家的當鋪就開在他自家的門麵房裏,後麵院子裏是
一座三層的小樓,阿成和他老婆住在第一層,其它的房子全
出租給大陸去海南淘金的人了,隻是人員很雜,每到年底總
要走一批來一批。
92年大年初三,有一對河南夫婦帶著孩子闖海南,也租
住在阿成家的後院房子裏。男的叫阿民,後來在一家公司裏
謀了一份差事,而他老婆卻找不著工作,整日裏在家閑著。
阿成家裏的房客,有一大部分都是大陸去海南撈世界的*女,
每天白天睡到下午才會起床,然後就聚在一起打麻將,時間
一長,他老婆就和這些*女打成了一片,每日裏隻顧得大戰
方城,日子也就這麽一天天的過下去了。
四月份的一天,我和阿力去辦事,回來的路上經過阿成
家的當鋪,免不得要進去喝他一杯冰鎮涼茶。那天進得店去,
就見阿成的櫃台裏新擺了一件清花瓷瓶,古樸典雅,很是招
眼。阿力對阿成當鋪裏客人典當的玩意兒一向都有興趣,隻
是當時海南的當鋪裏典當的東西以金器居多,而這樣的瓷器
古玩卻很難見到,因為古玩包含著很高的文化底蘊,而海南
怎比得北京和上海,開典當行業的業主都是些隻有錢卻沒文
化的土財主,他們所開的當鋪,是趁著海南開放的特殊時機
應運而生的一種產物,他們隻認黃金,因為隻有黃金才可以
保證讓他們的投資萬無一失。
所以阿力對這隻清花瓷瓶格外的注意,問阿成什麽時候
變得如此的有文化,也敢收古玩了?阿成說不是收的呢,隻
是房客阿民放在他這裏寄售的,是他家祖傳的一件古瓶。阿
力要阿成將那瓶子從櫃台裏拿了出來,捧在手上,把玩了好
一會。這邊阿成提醒他說你可得拿穩了,這個破瓶子我看不
出它好在什麽地方,可是那個阿民卻說沒有十萬塊他是不賣
的,你要是一個不小心將它摔了,誰來賠他十萬塊呀?
我聽說這個瓶子要賣十萬,也從阿力手上拿過來看了看,
隻是我對瓷器一竅不通,不過瓶底上那一方篆書印章卻是認
得的,大清乾隆年製,是清三代的瓷器了。阿成說這個清花
瓶,阿民說是官窯瓷器,是從他父親手上傳給他的,因為他
在老家混不下去,才想將這隻瓶子賣了,好在海口開個店,
做個小生意,也省得他婆娘整日介和一幫青樓女子混在一處。
阿力說就他老婆那長相,他還怕什麽?讓阿成將那寶貝放回
櫃台裏,大家閑話一回,各自散了。
說來這海口也是奇怪,當時正值開放之初,魚龍混雜,
有的人食不裹腹,有的人卻腦滿腸肥,手上就有大把的閑錢,
自從這隻青花瓶子擺進櫃台,隔三差五的總有客人把玩一番,
問問價錢。
其間有個香港商人,對這隻瓶子尤感興趣,阿成雖說沒
有文化,但他也知道,若這隻瓶子果真是個寶貝,帶出境外,
那可真的就是一筆橫財,因為就算是它的主人阿民,也未必
就真正懂得它的價值,而有眼不識金鑲玉,拿著黃金當廢銅
的事,也不是沒有。
這一日,那香港人又來了阿成當鋪,終於開口打聽價錢,
阿成隨口報了一個十五萬,香港人也沒應價,也沒還價,隻
是又仔細的看了一回瓷器,就走了。
又過幾日,這香港人帶了另一人來了店內,倆個人將那
瓶子上上下下裏裏外外的看了個遍,問阿成可不可以讓他們
拍幾張照片,阿成同意了,照了幾張照片,別的也沒再說什
麽,走了。
半月後,倆個人又來了阿成的當鋪,這回,他們開始很
認真的和阿成談價錢了,還價十萬。阿成說不行了,因為這
隻瓶子前幾天已經有人訂過了,人家開出的價錢是二十萬,
所以現在這瓶子我不能賣給你。香港人說他有沒有付你訂金
呢?阿成說沒有,香港人說沒有付你訂金,那就不能算數,
你是可以反悔的,這樣吧,你上回開的價是十五萬,我們也
不再還你價了,就算十五萬吧,說著他從皮包裏拿出了一紮
港幣說這是一萬塊,是我付給你的訂金,我的錢下個禮拜就
會到我海口的賬上,到時候我付錢提貨,怎麽樣?阿成看著
桌上那一紮港幣,幾乎沒有一絲猶豫就答應了。
香港人說那你打個收條給我吧,如果你反悔將瓶子賣給
別人,你得賠我十五萬哦。阿成說不會不會,我既收了你的
訂金,人家出再高的價錢我也不能夠賣的,當下給那商人打
了一張收條,然後將錢收起,也沒對阿民提起人家要買他瓶
子的事。
晚上阿成約我們去海口賓館喝咖啡,竟然破天荒的為我
和阿力阿忠三個人喊了小姐,而且還摸出了港幣買單,阿力
說怎麽了,太陽從北邊出來了啊?是不是你小子將那隻瓶子
給賣了呀?阿成隻是笑,也不說別的,我們也不想多問,其
實他阿成也該請我們一回,不是嗎?
三天後的深夜一點多,有人來打阿成家當鋪的大門,阿
成將門打開,原來是郵電局的人來送加急電報,問阿成家是
不是住了一個叫阿民的人,阿成說有的,將郵差引到樓上,
此時阿民夫婦早已睡下,一番折騰簽了字收下電報,這邊阿
民看過就哭將起來,原來是阿民他老父在家鄉死了。當下阿
民也不睡了,大人哭小孩鬧的忙著收拾東西,這邊阿成心想
不好,這不是要命了嗎?
果然阿民就來問阿成要他的瓶子,阿成隻得說這瓶子已
經有人訂下了,再過幾天就要來提貨,阿民說那你就得給我
錢呀,我當初說過若是賣出去了就給你一萬塊的傭金,現在
你什麽也別說,給我九萬塊錢,要不你就將瓶子還我,我明
天一早就得趕早班的船過海。阿成沒有辦法,他不能不給他
錢,因為這瓶子若是讓他帶回河南,他阿成得賠人家十五萬,
無奈隻得跑回屋裏拿了九萬塊錢送來。
到得第二天早晨,眼睜睜地看著阿民帶著老婆孩子還有
他阿成的九萬塊錢絕塵而去。
當天早晨,阿成就有些坐立不寧了,打了電話請我們去
東湖賓館喝早茶,將昨天夜裏的事對我們說了,阿力看看阿
成,看看我,又看看阿忠,大家一起說不出話來,阿成說,
你們看看,你們看看,如果這香港人要是變了卦,那我的九
萬塊錢......
那天早晨阿成要買單,阿力說別別別,還是我來請你吧,
我來買單。
分手的時候阿成小聲問我說,你看,我是不是被騙了?
我說別想那麽多了兄弟,今天晚上,我請你去喝咖啡,我來
給你找一個最漂亮的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