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子鄉愁濃 雪鬆歲寒貞
年逾花甲的安徽壽縣陳學鬆,被人譽為“鄉愁詩人”,網名“遊子雪鬆”。安徽淮南人。揚子江文化傳媒藝術總監,演藝經紀人。風起中文網副總編輯,論壇現代詩歌首席版主。2020年1月19日經武漢至荊門,不幸被感染新型冠狀病毒。1月30日染疫11天,寫下了詩歌《墓誌銘》——
來自老家確切的消息——
故鄉目前還沒有發現一例冠狀病毒
這讓我釋然,欣慰,千裏之外的那片故土
是我一生都無法割舍的牽絆
這裏是生我養我的土地,現在
依然住著我的親人,故舊和親朋
瓦埠湖,古芍陂,長淮與淝水
骨頭裏浸潤它們生生不息的方言和胎記
這首詩不長,不用公開瀏覽和發表
假如,在異鄉我走不出這次春天的逃亡
當你打開朋友圈,就能讀到這首我的墓誌銘
其間,雪鬆在荊州鍾祥人民醫院救治,被確診為冠狀病毒傳染性肺炎,經搶救無效於2月13日下午15時58分去世。
苦命的雪鬆,路遇武漢至荊門,不幸染上病疫,竟一語成箴,命喪荊楚,可悲可歎,令人扼腕錐心!
此時,我想起詩人艾青的詩句——
我愛這土地| 假如我是一隻鳥| 我也應該用嘶啞的喉嚨歌唱| 為什麽我的眼裏常含淚水| 因為我對這土地愛得深沉
雪鬆61年的生命曆程,寫下數百首發自內心,閃爍著人性之光的詩篇,是留給世人的一份精神財富。
從雪鬆即非短暫,又並不漫長的一生體味到:
人生如夢,歲月無情,驀然回首,才發現人活著是一種責任和擔當。即便人生路上一粥一飯有暖涼,一朝一夕有煩擾,一求一取有得失,我們仍要保持內心的平靜。風也好,雨也罷,坎坷泥濘,委屈憂傷,寂寞痛苦,歡喜惆悵,微笑著去麵對,屬於自己的風景,隻需要平靜的去路過。人生本不是一味收獲的旅程,心若安好則幸福常存。
雪鬆的文人性格,注定一生耿介不願趨炎附勢,不會為五鬥米折腰。大愛長蘊心間,當孤獨到極致時,仍舊對世界心存感激,當一無所有時,仍舊對天地萬物心存善念。
雪鬆對生養的爹娘,對這片家鄉的土地、山川河流、一草一木,都懷著濃鬱化不開的感情。在他心裏,如果每個人都活成一束光,中國就必將是一輪太陽!你若光明,中國便不會黑暗,如果每個人都陰沉冷漠,中國就暗無天日。我愛這片土地,我愛這片土地上善良淳樸的人民。
隻要心中有光,國家才有希望,隻要心中有善良,社會才充滿愛,隻要你有信仰,前進的方向才更有力量。
雪鬆性格使然,從不願求人,粗茶淡飯足矣,有書讀就是最大的幸福。長懷一顆感恩的心,生活可能並不完美,但你的堅強樂觀努力,勇敢,卻能讓它熠熠生輝。他懂得,翻過心上的坎,才能攀登腳下的山;跨過心裏的溝,才能逾越眼前的河,麵對未知別害怕,你的每一次努力,都在增加麵對這個世界的勇氣。
遊子雪鬆是我相交近10年的網友,結識於QQ空間,大有惺惺相惜之感。因為我和老伴至2008年始為了陪伴獨生女兒,離開了生活大半輩子的祖國,客居萬裏之外的加拿大蒙特利爾。我的散文、詩歌創作大都也是思鄉懷舊題材,鄉愁是無言的痛。我喜歡雪鬆的詩歌是因為他的詩歌絕大部分圍繞鄉愁而寫,他的詩作不是一般的無病呻吟泛泛之作,而是從內心流淌出來真情實感,其用情至深足以令人振憾。雪鬆被人冠以“鄉愁詩人”絕不是浪得虛名,而是名至實歸。心懷善意,笑著對待這個世界,永遠懷著一顆感恩的愛心,像蒲公英的種子隨風播撒,溫暖頭頂的青天,腳下的土地。
雪鬆一直秉持詩歌應剝離浮華,植入生活內心的創作原則。作為一生漂泊的遊子,浪跡江湖,雖顛沛流離癡心不改,置生活的磨難與艱辛而不顧,麵對山高水長風霜雪雨的日子,孤獨的心與詩共舞,正如他所言,我不帶雨傘,不言鄉愁,隻帶詩歌和行囊......
(一)
千古起落的潮汐,孕育著時代的延續,萬點繁星的夜色,溫暖過多少渴望幸福的心,寂靜的夜,無助的心,誰悄悄滑落一滴清淚,送走歲月的滄桑,多少深情,多少思念,多少摯愛,一次次呼喚夢中的故鄉。
又該出發了,乘著那彎弦月
還沒褪去鉛華,雞鳴犬吠正沉浸於鄉音深處
風與街燈把我孤獨的影子
碾壓得東倒西歪,我苦不堪言
岸柳依然立在原處不動聲色
淝水卻一遍遍輕詠一曲曲離愁
跨過東津渡口,鄉情就薄了,淡了
征旅漫漫,歸途迢迢
翻過這座山我就老了
荊棘叢生,劃破了我的手腳和額頭
那些鏤進肌膚的疤痕,多像一條條閃光的河流
有些被我踩在腳下,當然也有的曾將我吞沒
更多的浪花滲進骨頭裏,血脈裏
與我的命運一樣生生不息
——《離鄉》
我們活著的不同階段,有著完全不同活著的目的,但我們每個人的生命意義,都在我們追求的是想要的東西的時候,閃爍著人性的光芒,指向生命的遠方。
人到中年如牛負重,鞍不離肩,寧靜從容,歲月如歌,步履匆匆,時光短暫,夕陽融融。
失焦的鏡頭被緩緩拉近,也許有一滴淚落下來,卻沒人看見,它長在心裏。
三葉草,紫竹,鬆針及永不言敗的
千年銀杏,已風幹成標本
溶入生活的履曆,它是我人生驛站
永不褪色的風景
被生活誤解,被命運擊敗
被人罵過,也咒罵過別人,有朋友
愛人和親人
但我始終沒有倒下
這次我怕真的在劫難逃了
夕陽是個魔鬼,正在不遠處訕笑
仿佛我真的授人以柄。我已經走到盡頭
翻過這座山我就老了。它終將擁我入懷
與之共同化為灰燼
我的腳步會更加踉蹌了
我半生沉浮命運也曾險象環生
我把靈魂的陰暗剖析於世人
物欲的河流銅臭橫垣
誰能與我泅渡
一片江南濕地,荷,優雅的綻放
蛙鳴吟誦小夜曲。雨季又來了
我該采一枝半夏或者漂萍
晾曬在異鄉的窗口
秋天,做一劑鄉愁的藥引
寫完這首詩雨該停了
別再摩挲我渾濁的淚腺了好嗎
三十多年了,千裏之外的跋涉,遠行
我一刻也無法逃離您的牽絆
很多舊光陰漸漸模糊,一大把風塵之下
隻剩詩句瘦弱地歎息與我如影隨行
世事紛紜雜遝,依稀記得您撒手時指給我的
那滿地經幡與啜泣的月光
諸多夙願需要一 一償還和了斷
是時候了,把一身疲憊交給夜晚。之後
一堆土丘前,父親,我就是那個
深夜叩響門環的人
——《深夜叩響門環的人》
雪鬆的人生,自我選擇了一條不為大眾所接納的平常之路,他那與生俱來的悲劇性格,注定像一個苦行僧,踽踽獨行,獨自默默吞咽自己釀酒的苦酒,冷暖自知,無怨無悔。
常常懷著一顆易感的心,沿著一路的風風雨雨,走進南唐國破家亡深刻憂思,走過清麗婉約淒絕的飲水詞裏,一行行傷感深刻的文字,一年年春愁秋恨的感慨,無不展示著一種碰觸的憂傷,在憂傷裏沉醉,憂傷裏思索,在憂傷裏體會另一種別樣的真實美麗。
我從春天的尾聲飛臨,又從初夏的暮色裏退隱像一隻漂泊的孤雁,一生注定了
不停的遷徙與浪跡
麥收了,隨那縷和我一起流浪的月色
抵達麥地,抵達夢裏故鄉
故鄉的水岸,醒著我童年的白月光
站在曆史的高江大湖,櫛風沐雨
無論沉浮,得失。世態炎涼中
學你挺直胸襟和脊梁
坦坦蕩蕩做人
誰掛一把鎖鑰在胸前
企圖鎖住征途上的恩怨情仇
朱元璋,陳友諒的戰船在硝煙中沉沒
連石達開與曾國藩的欲望與夢幻
也偃旗息鼓
今晚,我不在懷蘇亭借宿,歸去亭留步
我知道我隻是一芥草民
怕一粒凡心經不起
太多功名的的蠱惑
滾滾紅塵,哪一處不充滿刀光劍影
那就在江天一覽亭掬一捧月色
把酒臨風。像石鍾山一樣
把江湖清濁一飲而盡
還是春天來吧,春天我們可以親近裸出的灘塗,湖汊
與一叢野草說說話,與一片蘆葦談談心
續一截前世的姻緣。也許還可以
在荒蕪中打撈曆史的硝煙,箭矢
以及功過,雜陳
葉爾羌綠洲,千裏萬裏慕名而來
我的一顆心,今夜,就係在兩岸婆淡樹上
讓一簇簇雪白的思想溶入詩歌的內涵
之後,月光下,我們點燃篝火
一起吟詩作賦
一起把酒狂歡
其實,我的聚集點依舊是這條老舊的河流
它一生無怨,無求,無欲
飽受艱難,落寞,始終
默默無聞的勇往直前
——《登湖口石鍾山》
詩人的精神是引領向上的,我們每一個人都是一團火種,世上沒有暖不開的堅冰,生命隻有一次,用我們博大的愛心,渾厚的雙肩,一腔熱血,托起屬於自己心中的太陽,不負爹娘養育之恩,不負腳下厚土頭上青天。
(二)
當一切真相不再是真相
我還是喜歡略帶草屑味的村舍與炊煙
因為我從母腹裏降生就離它們很近,很近
近得幾乎與它們相依為命
冬天走了,春天,我渴望的春天來了
眼前幽穀,身後忘川。目及之處
又是一座峰巒疊嶂。四麵楚歌步步進逼
我依舊兩手空空,衣衫襤褸的
跋涉在朝聖路上
我開始放棄遠行,放棄流浪
把打包好的行囊放進船艙,
收起竹篙,上岸
把江湖中
所有的恩恩怨怨係在一塊礁石上
我要去看看黃燦燦的油菜花
問問花間清風,蝴蝶
打探我前世愛人的芳蹤,去向
詩人已死,為什麽還要不厭其煩的
在妄談詩歌。折柳送君,長亭更短亭
揮淚相擁,我們就此別過,切莫回頭
如果人生允許我重來一次
我會選擇體麵的生活而不是苟延殘喘的活著
請原諒我的征途迢迢
繁瑣的羈絆誤了最後一班船期
愛人啊,你看那滿池落紅
都是我虔誠的泅渡,以及我
啼血的呼喚
一片燈火遠了,故城的牽絆
盛滿怨憤,盛滿二月峭寒
這些目光明晃晃的刀子
一半會在我生命羈旅中不停的
揚起鞭子,抽打良知和越來越涼的
人性
但,更多的毒,會滲入體內
由外向內浸淫,傷及胃傷及五髒六腑
然後向骨頭裏蔓延
我想,總有一日我會寸步難行
客死他鄉
——《啼血的呼喚》
走過歲月的忘川,誰也不能重回昨天。人生的渡口一片雲煙,歲月的渡口徹夜無眠。曾經發生的故事,都曆曆在目恍若昨天,每一次回首,都是無法割舍的傷痛,難了的牽掛,難忘的情腸,背著行囊,懷揣夢想,始終無法丈量紅塵的路到底有多長。漫步紅塵,笑看潮落潮漲。累了就歇歇腳,餓了啃一口幹糧,被愛割傷的心流著血,汗水裏撈起心中的太陽。
領 養 一片雪
習慣了遠行
習慣了季節周而複始的涅槃
就像看淡了生離死別
翻過這座大山之前我還在想
山下清冽的泉水。山是貧瘠了些
山上沒有羊群自然也看不到牧羊犬
山陰處隻有幹淨的風,一堆純粹的雪
像前世一些諾言
陽光或者月色終究會抱著它跳崖死去
在逃亡的路上,我想領 養一片雪
陪伴我的靈魂遠行
——《逃亡》
多麽幸運啊,我又一次複活了
我的歸隱絲毫沒有引起一部分人的
良知和同情。恨我的人暗暗拍痛了掌心
而唯一愛我的人,用淚水和一襲柔風
清洗去年的傷口。我終於醒了
經過幸福又艱難的受孕,含苞,綻放
我扛著一臉的笑容,一樹樹花朵
這是我的節日,
我的自豪啊
我要在春天裏大聲奔走宣告
其實,我一直不喜歡"草木皆兵"的成語
成敗得失早已淹沒於曆史的煙波裏
"淝水之戰"以弱勝強的故事畢竟是少數
它是曆史紛紜複雜的戰役中的個例
沿一條古老的河流繼續我的遠行
眼下我關心的那一片帆影和你歸航的笛聲
會不會如約而至?我關心你望眼欲穿的顧盼
能否站成一排岸柳的風景
對了,我記得我們都喜歡陽光的味道
都愛幹淨的陽光留在被褥上的溫暖
如果條件許可,我們一定會去離它最近的地方
一邊看江水悠悠地從腳下流去
一邊讓陽光除去內心一冬的沉荷
然後,再抱一把陽光回家,像摟著我們的愛
進入甜甜的夢鄉
寫完這首我就歸隱
選擇一塊向陽坡地,灘塗
野草連著野草,荒蕪延續荒蕪
1.72米的肉身即將變質腐爛
功過是非,不堪一擊
就像樹高千尺,終究逃不脫
塵歸塵,土歸土
勿須棺木掩藏,馬革裹屍
祭祀和悲憫都是多餘
尋找生命初始的地方
用一滴雨水,一抔黃土
把我卑微的詩歌和愛情
默默地安放
——《塵歸塵,土歸土》
寂寞怕什麽?孤獨怕什麽
一生與河流相依為命
哭一陣,笑一陣愛了,散了
輝煌,貧瘠,喧囂
臨了,還要被河流帶走
千裏之外,我做過多少次故國神遊的夢
而故城呢?仍然被一牆神話阻隔。我想,它應該是讓
千年的思想之牆圈禁了吧
站在古城牆雉堞垛口,光陰與燈火
依然畫著不規則的圓。一些鮮為人知的故事
包括風聲鶴淚,投鞭斷流的傳奇
早順著淝水與淮河
不脛而走
告別二月清寒
是的,這些年的奔波流亡,煙雨紅塵的路上
是非恩怨讓我早已厭倦。不想再去觸動那一江瘦水微瀾
盡管佇立甲板,把酒臨風,可以舉頭望月
可以學古人吟詩作賦。去國懷鄉。但,我害怕
山一程水一程的輕聲呼喚會戳斷剛剛升起的桅杆
扯碎一彎玄月下的帆影。告別二月清寒
我擔心凜冽的江風會吹滅江北小城的燈火,以及
那窗深情地顧盼
匆匆過客
尋著出租車的喇叭和一粒鳥聲
鳳凰湖,我又來了。此刻,歌舞停了
風,隱進樹叢打盹,湖麵波平浪靜
那杆竹蒿撐起的小船依然擱淺在一幅寫意裏
船上的故事一時間找不到連載的人
鳳凰湖,你是否與我同樣的感慨
半生浮華,隱忍,負累,漂泊
我是你的過客,你是我的風景
狂燥過,熱戀過,迷惘過
風雨帶走的並非全是過往
那些沉甸甸的情節
有的由紅變紫,有的由綠呈黃
路邊,幾粒圓潤和飽滿
掛滿枝頭和心上
從八月到九月,我一直在路上
人到中年,沉荷如山
何處是漂泊的港灣
金桂飄香的夜晚,我再次醉臥他鄉
隻有在夢裏
才能丈量回家的路到底有多長……
——《匆匆過客》
人生原本是一場漫長的旅行,很多時候,我們必須獨自穿行,沒有月色,也沒有星光的黑夜,靠自己的心靈導航。這個時代充滿爾虞我詐金錢萬能的血腥,良心被賤賣,等價交換成為潛規則的社會運行。當我們走入生活,不再幼稚地去尋求地球的支點,而是認真實踐生命的義務時,無奈淚灑西風。生活中的痛苦,也會為我們善良的選擇增值源源不斷力量的熱能,人生苦旅,不應該關閉上蒼賜予我們那雙欣賞的眼睛。
阿爾卑斯山入口處一塊石碑上寫著——慢慢走,欣賞啊!
人在旅途,你背負的行囊有限,在這有限的時空,你選擇了最有價值的東西,你就擁有了最有價值的人生。
挫折與苦難,是無法躲避的關隘,勇者無畏,曆盡磨難方顯豪情,有時候隻要我們站著,就是巍然的山峰,縱然倒下,也是鐵骨錚錚!
(三)
—片葉子在風雨中不停的鼓掌
輝煌之後,誰又聽見了它內心的狂燥,孤獨
苦難,淚水沿掌心的紋印流亡
愛情化成綠色的齏粉,接鍾而至的還有
同類的妒嫉,訕笑和
破碎的信仰
我想,該在這裏造一座房子
用一行纏綿的文字種幾株青藤
夜色裏,隻需在簷下掛幾盞油燈
依然會有人在湖麵,為我點亮
一湖相思的星星
十月,我又來到了廖家灣
回到淝水衝刷千遍萬遍,鄉音喊過千次萬次的塬上
村口,那盞馬燈早已油盡燈滅
是父親卡在喉嚨裏最後一口啖吹滅的嗎
灣裏那棵老榆樹已經躺倒了。十年前做了欞床
摟著母親的體溫一起入眠
今晚,故鄉啊,我回來了
我是背一大包異鄉風塵回來的啊
我要把它們與我白茫茫的鄉愁一起
安葬於廖家灣的塬上
——《十月》
深秋
呼喚靈魂的洗禮
江山依舊,愛已成殤
把所有的鋒芒拆解成支離破碎的細節
埋入泥土,等待破繭。再扔給河流一些
讓它帶上我去遙遠的地方
聽那場傳說。然後趴在草葉上
等待一粒晨露的領養
一個遠離故土的人
常常會被一棵小草牽引
它們在風中沙啞的歌唱和抖動的雙肩
多像老家的妹妹和
鄰家小時的夥伴
就像現在我會對一枚落日
慢慢掉入江麵的鱗片產生幻覺
它也許會潛入水底變成一尾魚
越遊越遠,突然會在下一個出口
穿越風聲的回旋
躍出水麵
今晚,我又一次被家鄉的河流打動
它接納了所有人情冷暖 和喋喋不休
又星夜趕路。它的承載和我的人生一樣
不堪重荷,瞻前而顧後
與滾滾紅塵中的愛恨情仇對飲
與七月裏感動過我的親情,友情推杯換盞
長醉不醒
人生苦旅,江湖水深的一如你顧盼深情的
眸子,看一眼就讓人心痛
我注定是匆匆過客,不能帶你遠走天涯
隻能把這首詩種在你的腳下,七月裏伴你聽聽湖風
但願它能與你長相廝守,陪你青絲熬成白發
我將俯身於泥土
聆聽它們熟悉的脈搏
它們的心律跳動的不穩,有的像我的父親
身染風濕的頑疾,需要我的詩歌和孝心當藥引
蟬聲還在醞釀蛻變,抑或在為今後的苦旅
蓄勢待發。一隻雜色的斑鳩隱入樹叢
用並不嘹亮的歌聲
打破鄉村午後的
寧靜
廢棄的打穀場,牛蹄印重疊時光的經緯
它盛滿月色和蟲聲,也生長野艾和稗草的悲憫
石滾已經老舊,它依然蹲守於鄉村的原色裏
想一些人和事。說有的高尚,有的猥瑣
有的糢糊不清
我依然蝺蝺獨行,像歲月遺忘在皖山深處那片濕地
無人問津。愛人呢?她被我親手縫製的馬甲
裹的太緊,她在自己的—畝三分地上
默不作聲的耕耘。盡管收成不好,她堅信
麥穗,月色,詩歌都是我倆共同的孩子
都離不開她悉心的看護和照料
——《深秋》
遠村
一陣風將槳聲溶進月色
記憶裏,那抹山水在身後影子一樣
窮追不舍
遠村,近了。我已看見槐花的微光
跳過柵欄,那一定是娘為我點亮的燈盞
田野,蛙聲,聲聲入耳,像歡迎一個久別的歸人
油菜田的心事籽粒飽滿
父親麥地箭簇般的麥芒指向天空
等待一縷晨光的瀏覽
該怎樣折疊一句夜風的呢喃
把它種植於掌心
沿著河流脈絡清晰的走向
打探一樹槐花的
憂傷
那是我七歲的童年,姐姐用—把玉米麵
調合半升槐米粘合我漏風的胃
以及那段貧瘠的生活。如今
那截青黃不接的日子
漸行漸遠
該如何加長手臂,去幹淨的天空
抓一捧月的青輝
照亮我回家的路,和我一起
安慰一棵樹上蹲著的大片夜色
察看—座村莊的
寧靜與安祥
可故鄉喲早已物是人非
三十年的相思,積勞成疾
我不知自己怎麽由一個遊子
—夜變成了負荷累累的
鄉愁詩人
今晚,我的錦衣夜行有些唐突
說好的是來還債的,卻行囊空空
除了幾本詩稿外,就剩下我與一個外鄉女人生下的兒子
我讓兒子跪在父毌的墳前叩頭,祭拜認祖歸宗
——《今晚,我的錦衣夜行有些唐突》
雪鬆是幸運的,他內心澎湃著愛的激情,無論走多遠,走多久,他內心始終牽念著生他養他的故鄉,故鄉的一草一木,父親並不豐滿的雙肩,母親昏花的老眼,還有花開滿村香甜的刺槐花,熱鬧的打麥場,都令他魂牽夢縈。
故鄉,鄉思他生命的源泉。走過多少風雨,走過多少難忘的驛站,在雪鬆心靈深處鄉愁永遠是真摯的情感。情是那樣真,愛是那麽甜。
有愛的心不再蒼老冰冷,夢著、笑著、淚著、歌著 ......
人生苦旅,隻有影子和你苦樂相隨。漂泊的人,不屈的魂,唯有柔柔的月光牽絆遊子踉蹌的腳步。雁兒呼喚著黃昏,煽動著翅膀追趕流雲,夕陽偎依著大海,任由驚濤拍岸,蒼鷹背負著陽光,傲視蒼茫乾坤。天涯路遊子魂,望穿秋水的日子,放大的瞳孔被淚水氤氳。關山萬裏歎孤旅,明月千裏照故人。借一縷月光,暖一壺老酒,斷續簫聲搖夜雨,夢裏依稀慈母淚。
(四)
母親的槐花開了
母親的槐花開了,在五月的夜色下
開的那麽驚心動魄,楚楚動人
仿佛靈魂驟然的閃光
素潔,純白的思想讓一個村莊
為之動容
這是記憶的槐林麽
塬上,坡地,塘邊,一隻隻白蝴蝶
在陣陣晚風裏輕輕起舞,輕輕呢喃
和許多似曾相識的親人一起飛進飛岀
我甚至在想,此情此景多像三十年前
母親走丟的那個夜晚
麵對萬物諸神,包括愛我和我愛過的人們
無數次放平自己的身體,低垂下頭
盡可能讓它們觸及我一顆感恩的心
這些年,除了偶爾回贈幾句廉價的詩歌之外
我幾乎一無所有
我無法用一首詩歌去救贖那些曾經難收的覆水
唯有鄉愁與親情才能涅槃我的歸宿
清明越走越遠
四月的天空依然時陰時晴
彌漫一縷縷悲情演繹的愁緒
我的足音和五月遲開的槐花還在路上
而父母墳前的紙錢,已讓相思的淚水
揉成碎片,守候墓地
——《四月的寂靜》
父母的老屋還在
孤獨地立在村東
院牆的幾段土坯已經殘破,坍塌
像村莊的日子一樣
寡淡,透風
父親生前嫁接的梨樹,不問世態炎涼
年年四月枝繁葉茂。而母親年輕時插在
發髻的那朵梨花風中背過身去
麵對我這個不孝之子,一次次
拒絕我的相認
鄉場上,一個可敬的人走了
扯痛那麽多親情的眸子
匆匆聚攏的腳步
踩傷斑駁的月色,踩傷三月的小路
以及那縷爬滿苔蘚的
鄉風
天空抱來大把大把的雲朵
擦不幹親人們滿腔悲情
銅鎖呐,哭一陣,村莊瘦了一圈,再哭一陣
田窪裏的油菜花
就又丟了一次
魂
打開竹籬笆做的柵欄
讓五月槐林提前綻放的一樹槐花
為你的靈魂引路
奈何橋上,我輕輕地喊一聲
嫂子!走好!喝碗孟婆湯吧
把愛恨還給前世的仇人
能否忘了紅塵中的
恩怨,苦難和兒女之情
踏上歸途時你正在山路上攀援
——《鄉風》
-
從夢裏出發,秋雨瀟瀟,秋葉飄蕩,背起行囊,走向春山之外的遠方。在火焰和海水之間,一顆妖嬈的靈魂在飄蕩,誰在遠方呼喚,飄過風暴的海洋,飄過寂靜的山崗。
拭去臉上的淚水,抖落一身仆仆風霜,燃燒著纏綿的執著,向著太陽歌唱,向著月光回望,
人生是一場相逢又是一場遺忘,最終我們都會成為歲月的風景,哪怕失敗一萬次,隻要還活著,就要朝前走,心裏裝著善良,裝著感恩,生命就充滿陽光。
生命猶如沙漠裏一棵小草,哪怕隻有一念一線的希望,也是那樣頑強。生命的火焰在激情歲月裏燃燒,浴火重生的靈魂必將升入天堂。
濁酒一杯離家行,係我一生負你淚千行。遊子在鄉愁裏睡去,千帆過盡任冷暖隨行,蕭蕭亂發指引著歲月逝去的遠方。
從清晨到黃昏,你一路跋涉,一路漂泊
傍晚時分,一隻候鳥發現你拐進山坳,靠近柴扉,一寸寸
走向宿命的涅槃
我走向你最初的起點,正好與你的末端背道而馳
翻過一座山,趟過一程水,江淮平原的腹地一個叫廖家灣的塬上,埋著我的老父和娘親
村後的刺槐林.村前的酸棗園四季生長綿延不絕的鄉音鄉情.而眼下
我不得不穿越陰森森的隧道,不得不和慌不擇路的土撥鼠撞個滿懷
不得不與久違的山鬼握手言歡
有很多想說的話,很多想哭訴的委曲
隻能打包裝進行囊存放在窄小的行李架上
裏麵有汗水浸透的心事,
以及被世俗不堪一擊的詩歌
有淚水醃製的世態炎涼
三百六十五裏路說長也長說短也短,卻讓我整整走了一年
真擔心車輪與鐵軌在兩條平行線上擦出的火花
一出洞口,會不會引燃依然在向我揮手的那抹夕陽
——《清明》
蘆花如霜,雖沒有雪花晶瑩,玲瓏
卻比雪花內涵厚重.低窪的河坡,清淺的水岸
聽慣了一莖枯荷的
歎息和嘮叨
招搖的風光從城廓的埡口溢出
唯有你,弓著身子孤獨地站在繁華之外.像我半生的漂泊
任北風在枝頭雕刻思念的霜花,隻待月色輕輕一描
就會把鳥兒的翅膀
染白
草木皆兵的故事掛在古城的壁畫裏
連昔日楚風漢韻的輝煌也像漸漸老去的舊時光.斑駁的階礎尋著
前朝的風聲雨聲,遠去了.故鄉的城河喲,我乘著昨夜的
月色而來,淡淡的幽思踩傷
一襲瘦水微波
半生浮華,用真誠,隱忍和包容
撫摸山川的逶迤,河流的冷暖
以及塵俗的風風雨雨
晨光升起來了
月華升起來了.流言和妒忌
悱聞一般接踵而至
風生水起,潮來潮去
用微笑,用淚水,用坦坦蕩蕩的胸襟
一步步砥礪夢想與愛的
距離
山楂樹下,奶奶種下的牽掛
一寸寸返青.蘆花盡頭
醒著,母親徹夜不眠的叮嚀
江南三月的草寮,盡管破敗百出,野草叢生
依然有大片大片月色喂養的
鄉音鄉情
——《鄉音鄉情》
夜色和我挽著手,從城市的窗前飄過
這—夜,我將自己置放,我的夢囈
一絲不掛的裸露於城市的燈火
以及大街小巷
這些年,城市像注射了催化劑
樓宇越長越高,街麵越拓越寬,人心卻像這個秋天
越來越涼
那麽多亮閃閃的窗口
哪—扇小窗,是我安身立命的地方
此刻,我開始懷念從前,懷念
媽媽穀堆旁長出的故事
懷念夏夜的蛙鼓—錘錘敲破夜色的寂靜
懷念,我光著小腳丫追逐螢火蟲提著的
紅燈籠
昨日非今日,此時非彼時
你走與不走,江山依舊打座在時光的埡口
城池依然燈紅酒綠,寺廟依然有人續旺香火
乘著夜色還在趕路,用一分一秒的光陰
以巨大的包容與隱忍,仰視大地,塵埃
山川與河流
什麽樣的比喻瘦成一把骨頭,不,是一辨失血的指甲——
一彎殘月,在夜色裏宛若一葉孤舟,囚渡
我向深海伸岀一雙手,影子漸漸淡化成你
天亮了,我要岀發,我的靈魂呼喚
救贖
——《救贖》
一彎新月如鉤,望月的人淚往肚裏流,閱盡千帆,唱盡悲涼。在輪回中等待,在等待中輪回,攜一份鄉思,翹首風雨中隻為爹娘一個回眸。
前塵舊夢,多少悲歡,折疊成一聲歎息,散作一地落英隨風飄走。花蕊上的露,花瓣上的水,無風悄然滑落,不盡的相思,凝成最後一滴血,將落葉蜿蜒的葉脈浸透。無論走多遠,始終有一種目光一直在守候,如影隨形從未遠走。
鄉愁是一杯蝕骨的酒,誰喝了都會醉,將思念默默放飛清冷的秋,那飄搖的蘆荻,如雪的蘆花,恰似母親盼兒歸的眸。
如蓮的心事孤傲地守候那份靜美,即使錚錚瘦骨凋零,也依然安之若素守望如初,隻為靈魂相守,正是這份癡癡地守望,心靈永遠鮮亮不染塵垢,真情永駐,青山不老,綠水長流。
那片村莊
許多年過去了
我的腳步馱著我,走過很遠很遠的地方
偏僻的鄉村,繁華的都市,沸騰的礦山,簡易的車間
見過不少世麵,認識過那麽多陌生的,圓滑的,單純的男人和女人的麵孔
有些成了朋友,知己,少數成了競爭對手,大部分如過眼雲煙
老死不相來往
能讓我這些年無法釋懷無法難忘的細節
依然是顯影在心靈底版上故鄉那片村莊
灌木叢沿水渠橫生枝節,一副淘氣的樣子像鄉下野慣了的孩子
機耕路和池塘邊,依然隨處可見散養的雞鴨牛羊
村子逆光部位,依然是幾間頭頂草帽的土坯屋
以及半弧玉米秸圍起的籬笆牆
這是皖西丘岡地帶典型的村莊,星星點點
像滋生在灘塗坡地裏的芥芥菜,土裏土氣,土生土長
年複一年,在風吹雨淋,春紅酷曙裏苦熬光陰
盡管它窮的有些寒酸,土的有些掉渣
但這塊土地上有我血肉相連的娘親
兒子每遠離一步,那怕磕磕碰碰都扯著娘的肝腸
它褐色的屋簷下,嘹亮過我來到人世的第一聲啼哭
小憩過父親的鐮刀,鋤頭和劣質煙卷味嗆岀的咳嗽
靠近東山牆的李子樹
年年春天的夜晚 都會結出濕漉漉的月光
——《深秋》
十多年了,朝朝暮暮牽掛的家鄉
在我心裏早以無法割舍
像鏤進肌膚裏的鄉音和胎印
盡管親人們走的走了,還有那
搬不動的老宅,和
門前淺淺的荷塘,以及荷塘夏夜
光著身子沐浴的月光
如今雖然人到中年,很難衣錦還鄉
一年365個日思夜念,我已積勞成疾
病入膏盲。真擔心
有一天會變成孤鬼遊魂
夢裏常常提醒自已,隻要聽到大地的心跳
總會有一列火車經過家鄉
守候老屋老了,老的青苔生岀青苔
雷電和風雨刻滿生活的滄桑
殘破的窗欞,像掉光了牙齒的老祖母
北風吱呀一聲
就吹滅了她的風燭殘年
父親不在了,母親沿著他的腳印遠去
若幹年了,春風年年都來
始終沒能捎回隻語片言
隻有我童年的影子,固執的守候在窗下
守候村莊,守候
我恩重如山的親人
淮河,桐柏山出走的漢子
左手拿一根打狗棍,右手
揣個搪瓷碗,肩膀上
蹲一隻頑皮的猴,脖子上掛
一件褡褳。我隻瞄了他一眼
今生,注定了要和他一起流浪
——《和他一起流浪》
漂泊的路,不知還有多長,寒冷的夜,是那麽涼,回不去的故鄉,夢裏依稀慈母倚門望。歸家的渴望,開成一路槐花香。曾經的傷痛,一切的過往,多少苦澀委屈,都化作一滴清淚在心裏流淌。
翹首回望,山重水複莽蒼蒼,晨曦裏,有揚帆的船兒,夕陽下鳥兒尋覓歸巢的方向,淝水悠悠,樹梢搖動著圓圓的月亮。
漂泊在異鄉,人在路上,心在流浪。春風啊,你使勁吹,吹綠家鄉麥田千頃浪。明月啊,你為誰圓缺,床前月光泛起鄉思淚汪汪。
詩人的心在滴血,為手持打狗棍,打著蓮花落的安徽漢子而心痛。牽著猴,揮著鞭子,打著銅鑼,行乞的鄉親而流淚,情何以堪?
走遍人生孤獨路,人生能有幾回歡?多少相遇,溫柔了歲月,眼與眼的對望深情無語繾綣,念在心頭,點滴記憶收藏,揮之不去的都是過往的眷戀。
狂燥過,熱戀過,迷惘過
風雨帶走的並非全是過往
那些沉甸甸的情節
有的由紅變紫,有的由綠呈黃
路邊,幾粒圓潤和飽滿
掛滿枝頭和心上
客居他鄉的日子
體內的五髒六肺洇漬潮濕
骨節裏的傷瘠一寸寸腫脹,發癢
這些年來,我常常強顏歡笑
拎著隻有自已才能聽懂的方言和諺語走街竄巷,兜售我廉價的青春
可鏽入骨髄的鄉音己長滿苔蘚
無論我怎樣虔誠和努力
都無法抵達生活變幻莫測的內心
一個人拎著行囊
穿越村莊,河流和麥田
不願過早打擾江淮平原
這一片月色的寧靜和安祥
就像我在另一座城市
揮灑著人生七七四十九個
寒來曙往
也有孤獨憂鬱的夜晚
困了,倦了,累了
常常在心靈打開一扇小窗
冥冥的意念裏
異鄉的那縷月光
也會點亮我鄉愁的燈盞
——《異鄉的那縷月光》
獨立寒江,一隻遷褷的候鳥
碰醒,銀杏枝頭蹲著的雀巢
今晚,羽翼為線,彎月為鉤
我固執的垂釣
擱淺在江之頭那遙遠的鄉愁
多想抓一襲黃鶴的羽翼,乘風歸去
把生活的委曲和憂鬱
捧給一望無際的時空
讓八麵朔風,吹幹
淚水,潮濕,狹獈和世俗
十二月,我的鄉愁開始飄雪
她和我一樣
是一個永遠也長不大的孩童
那麽多匆匆的腳步
正從四麵八方,馬不停蹄的
向母親的村莊集結
孤獨的雀巢蹲在高處
目光扯斷的雁陣漸飛漸遠
隻有陽光不棄不離
一如既往的把溫暖和愛
傳遞給我的村莊
池塘的後邊
是一塊向陽的坡地
荒草淒淒,灌木叢生
有風的傍晚透出幾分陰冷
這兒住著十五年前相繼逝去的父親和母親
緊挨父母的墳旁睡著因車禍亡命的二叔
她們都是我相依為命的親人
小時候因為淘氣屁股上挨過二叔的巴掌
更多的時間,他是與我相擁而眠
風兒,就此打道回府吧
別叫醒那一襲微醉的殷紅
我的鄉愁怕痛
——《十二月》
小南風吹涼了
村口最後一星燈盞
夜,用淡淡的鄉愁
臨摹我的麵部輪廓
就在轉身之間心生一絲淒涼
時光的沙漏或早或晚
會把我和家園
越漏越遠
我背著孤獨的影子
爬上村郊的田窪
隕落兩滴露珠,輕舔我的臉
酸酸的,澀澀的
有幾分鹹
千裏奔走,隻為夢中的懷鄉
窗外的思緒扯痛菩堤樹的影子
娘的窗口整夜醒著童年的白月亮
今夜,走與留,我都會向往事揮手
一輪經年的秋月,涉過忘川
懸掛在良心的岀口
鄉愁太濃,太沉,撐破行囊
隨一朵漂泊的雲,輕輕的,輕輕的下滑
抓一捧泥土輕輕一聞,就能摸到
母親活著時那縷炊煙的微溫
告別父母,告別鄉音
還記嗎?那個靜靜的七夕之夜
我帶上你匆匆起程
掛在村口的月兒可以為我做證
——《一輪經年的秋月》
(五)
月缺月圓還是那個千秋月,雲遮霧罩還是那座山崗,春去秋來山川草木換了衣裳,家鄉那條小河永不停息流淌。
人生有夢生活才有希望,給夢插上翅膀給路一個方向。跌到了自己爬起來,受傷了學會自己療傷,生命隻有奮鬥的精彩,沒有等出來的輝煌。
秋江寒花月涼,無情總把多情傷。誰用萬千柔情仍難挽留花謝一地霜,誰的青絲為你等成了白發,誰在忘川河上癡癡等你淚濕衣裳。
像西伯利亞的蒼鷹
飽受饑渴 飽受寒冷
穿過荒無人跡的戈壁
翻越荊棘叢生的森林
浩瀚的沙海
看大漠孤煙,我擁你入懷
一陣孤鴻的歎息伴你入夢
母親河的上遊
讀黃河雪落無聲,你伏在胸口
聽藏在靈魂深處的那一息脈衝
狂風暴雨的盛夏之夜
聽雷鳴電閃
伴著噠噠的馬蹄,踏破屋脊
濺起一湖江南煙雨
為生計我到處奔波
從南到北從東到西
詩神啊,你是我唯一的情人
伴我一路泥濘,陪我一路風雨
人生苦旅,歲月輪回,遙望今夜
三千裏風塵撲撲奔來的故鄉明月
我向你發誓,愛人喲
來世今生我愛你至死不渝
——《詩神啊,你是我唯一的情人》
裹著雨,攜著風,從亙古荒蠻的源頭千回百轉流出,帶著渴望與憧憬向著遠方湧去,這就是人生。
生命總是不厭其煩地把幻想的鮮花撒滿世界,世界卻把艱辛和苦澀還給生命。
生活就是由一串串的歡樂、遺憾和痛苦組成。生命之舟正是在失落與振奮中交織前進。
人生的真正樂趣,在於追求的過程之中,而不是結果。不是所有的種子都有展示花香的機遇,如果你曾揮汗如雨,躬耕田原,到頭來卻顆粒無收,你能否經受住這樣的打擊和陣痛?
如果你曾麵對夜空發出呐喊,那麽希冀聽到和諧的共鳴,自然會成為你進取的熱望和動力,但你隻能看到星星在眨著迷惑的眼睛,卻猜不出它是滿意還是失望?你是否耐得住這樣的寂寞和冷清?
挽一縷清風的灑脫,約一場細雨的浪漫,邀一輪明月相陪,讓多愁善感的心染上花香,芬芳這一季流年,忘記曾經的傷痛,感念生命的瑰麗。
時光穿越曆史的皺褶
我看到了一幅悲壯,蒼涼
和五千年生生不息的力量
一群遮住私處的船工
幾乎赤身裸體在拉纖
一根根鐵索般的纖繩勒進骨頭
一雙雙赤腳斜釘住岩隙
艄翁一聲領喊,高亢,雄渾
頓時引岀一陣激昂的和弦
我聽到了一種民族魂魄
一如這豪邁嘹亮的川江號子
百折不擾,蕩氣回腸喲嗬喲
喲嗬
喲嗬喲
腳登石頭來手扒沙
風裏雨裏呀走天涯
我們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
喊一聲川江號子哦
凶巴巴的波濤踩腳下
嘿唑嘿
嘿唑
嘿唑嘿
不怕征途多凶險
不怕山高路又滑
我們是頂天立地的山裏漢
喊一聲川妹子哦
細嫩嫩的臉蛋飛紅霞
哪怕哥哥一去不回轉
生生死死我和妹妹是一家
嘿唑嘿
嘿唑
嘿唑嘿
命運之舟已覆水難收
唯一讓我牽掛的地方
是那片白雲之下
我魂牽夢繞的故鄉
——《生生不息的力量》
看大雁從頭頂飛過,心隨它去而熱淚掛在臉上。背起沉重的行囊,漂泊在路上,我像一片風中的落葉,到處去流浪,孤獨的心無處安放。
夜是那麽的黑,白晝那麽亮。我知道心凍不僵,就有夢的天堂。冬去春來離別中一次次回頭望,花開花落又經曆了多少過往,卻仍無法釋懷家鄉的那一抹月光。咫尺天涯苦苦守望,有多少相思溫柔了歲月,有多少守望等來一季花涼。
誰能告訴我葉子的離去,是風的追求還是樹的憂傷,跪下去這一地匍匐的思念,任淚流成河朝著回家的方向。
雪鬆,2019年12月15日,曾寫下生命倒計時的另一首短詩——在動車上
大山與河流跟在動車後麵跑
像現實生活的一些人
跑著跑著就跑丟了
有時他們又擠在車窗左右
一個勁的向我招手
還沒等我和他們說上話,一下子,天就黑了
等過空隧道,我不知道
能否再看見他們熱情的麵孔
雪鬆生前曾寫過這樣的詩句——
如果有一天,我暴病身亡,或者客死他鄉
請記住,我的親人,愛人,
茫茫水岸,灘塗,
有一叢飄搖的蘆荻,便是我的身
讓我們記住,記住2020年的冬日,鄉愁詩人遊子雪鬆,我們的好兄弟永別了這個世界,天亮了,讓他帶著微笑,遠走他鄉!
加拿大書畫家協會主席 呂孟申
於加拿大蒙特利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