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這代人(三)
小山,1.82米的個兒,彪悍強健的身材,挺而又硬的濃發,一雙劍眉,黑亮的一雙大眼,大鼻頭,大嘴。思想超前,思維愛鑽牛角尖,追求一種全新的觀念,自命不凡,身在鐵路大型機械裝卸區任司索工,整天與大型機械、鋼材、機器打交道,而心裏卻想著灰姑娘與白馬王子的故事,他愛跳交際舞,喜歡爵士樂。他把電影演員顏世魁作為自己的偶像,猛一看他的長相個頭與顏世魁真有七分神似。下班以後,山脫下油膩的工裝,頭上噴上發膠,穿上筆挺的西服,鋥亮的皮鞋,來到舞場,成為純情少女、中年貴婦眼中的白馬王子。
山的妻子小景,在回民小區長大,沒見過大世麵,家境很一般。小景和小山結婚時,家裏衝著小關鐵路鐵飯碗,婚後對小山種種生活習慣看不慣,又不好發作。小山喜歡輕音樂,跳交際舞,追求一種新潮,特別是小關頻繁出入歌舞廳,小景感到一種壓抑和失落,認為小山是丫鬟命,小姐心,整日埋怨小山處理不好領導與同事的關係,兩人誌趣不合夫妻很難有更多的交流。再加上結婚後沒有自己的單獨生活空間,兩家人合住一套房,共用一個廚房、廁所,諸多不便,難免發生口角和摩擦,久而久之,小景感到受不了這樣的委屈,活得太憋屈,由罵到打,心灰意冷,提出離婚,多次調解無效,他們終於分道揚鑣離婚了。
離婚後對小山何嚐不是一種解脫呢?小山再無人約束,世間一切由自己支配,喜怒哀樂可以隨心所欲,在舞場、在社交場合靠自己一表人才風趣幽默的談吐,結交了不少風姿綽約的女朋友,他感到這個世界有了女性的柔美才變得多姿多彩;如果世界上沒有才貌雙絕的女人,將是死水一潭。他毫不掩飾地對人說:“我生下來打懂事那天起,心中便燃燒著對漂亮女性渴求的火焰,與美女交往是男人的一大享受......”
在離婚後的日子裏,與女朋友的交往中,小山說他從沒有逢場作戲,全部真誠地投入。小山覺得真正建立在純真友情的異性朋友,沒有欺詐、沒有利用、沒有索取,隻有理解與愛心的奉獻。
不管別人如何評價、如何議論,小山已然我行我素,在單位扮演勞力的角色,在社會上扮演“社會活動家”的角色,那些異性朋友陪伴他度過了苦悶漫長的歲月。
一次小山騎自行車前往市內途中,不幸被汽車撞倒,頭破血流,四肢受傷,自行車也摔壞了,由於天下著雨,路上行人稀落,汽車沒有停,加大油門逃走了。小山無奈從地上強爬起來,忍著傷痛蹣跚著來到市一分院,外科護士小張,看著小關額頭滾落的汗珠,學淋淋的傷痕,酷肖無奈的神態,頓生憐憫之心。通過簡短的交談,小張覺得小山具有男子漢的氣魄、男子漢的風度。在清創包紮中格外細心,分別時,情猶未盡,含情脈脈地說:“三天後你再來,我再給你換藥!”分別時,小張攙扶著小山,把他送出醫院大門。
小山懷著感激之情忍著疼痛踏向了歸程,一路上想了好多好多。三天後當小山再次出現在小張麵前時,兩人都覺得眼前一亮;小張精心修飾過的頭發,發出淡淡的清香,白裏透紅的臉頰透出少婦的豐韻。小山那難堪憔悴的麵容沒了,渾身洋溢著自信的陽剛之氣。換了創麵藥後,兩人一起下班,吃了簡單的晚飯,雙雙來到舞廳。那明滅的彩燈,那綿軟的樂曲,那對對雙雙翩翩的舞姿,那含情脈脈的眼神,人生多美好,有那麽多令人陶醉的相伴,何必緊鎖眉頭呢?兩顆滾燙的心像點燃的幹柴遇到火星瞬時燃燒起來,四目相對脈脈含情淚光盈盈。
小張的丈夫在鐵路機務段跑車,是老實巴交的老司機。長年在外風裏來雨裏去,退乘回來就愛喝酒,而且煙也抽得很厲害,什麽文藝、什麽音樂、什麽歌舞、情啊、愛啊,既無雅興也不喜歡,難得與妻子有共同的語言和誌趣。可衛校畢業的小張,在學校就是文藝骨幹,她那優美的舞姿、動聽的歌喉、還有甜甜的話語,引來不少羨慕渴求的目光,不少風度翩翩的年青男人向她頻頻發出求愛的信號,但由於父親的曆史問題、母親帶著她和弟弟妹妹下放農村接受貧下中農的再教育,小張那純樸脆弱的心受到傷害,她隨最後一批知青回城,後被市衛校錄取當了護士。受家庭影響耽誤了婚事,眼看到了大齡女的行列,經本家老姨
介紹本院老鄰居的孩子在機務段開火車,人憨厚老實,幾經撮合,就完成了人生婚姻大事;沒有正經談過戀愛,也沒有共同的語言、興趣愛好。小張感到很委屈,滿腹心事向誰訴?看到丈夫與酒為伴,沒有任何高雅的情趣,她感到很失望壓抑。回到家裏覺得死氣沉沉,隻有當丈夫出車時,她到舞場聽聽音樂,消磨時光,在與異性的舞伴跳舞、交流中尋得心靈的慰籍和愛撫......
與小山的短暫接觸中,共同的誌趣、愛好,兩顆枯萎的心得到滋潤,覺得生活有了色彩,臉上露出了笑容。
小山與小張兩人相見恨晚,默契得像一個人,不是夫妻勝似夫妻,他們越來越覺得誰也離不開誰,真誠地投入,真誠的付出,這一處就是三年;多麽令人值得回味、令人珍惜的三年,他們憧憬未來,開始商議著組建屬於自己的家。這樣的頻繁交往,小張的丈夫還是知道了,最後攤牌的時候到了,丈夫淚流滿麵,苦苦哀求小張:“小張,我知道這些年你跟著我受委屈了,看在孩子的份上,看在我們十年夫妻的情份,你不要離開我,隻要你不離開我,什麽事都依你......”最後丈夫幹脆跪了下來,哭訴:“酒我可以不喝,煙我可以不抽,隻要有時間我可以陪你啊,陪你去唱歌、陪你去跳舞,不會我可以學啊!......你不答應我,我就不活了......”
小張的丈夫又找到小山:“老弟,你就高抬貴手,放開小張吧,我們這個家散不散全看你了......隻要小張不和我離婚,你們的事我一概不管!”
1990年的冬季,出奇地冷,大年三十的晚上,小山、小張這患難三年的情人抱頭痛哭,擺了一桌的飯菜,酒喝了一瓶多,可菜一點也沒動,他們下決心從此一刀兩斷,把那份情和愛珍藏在心底......
大年初一萬家燈火的鞭炮聲中,小山獨自一人在睡大覺,不知過了多長時間,他迷迷糊糊中聽到敲門聲,原來是在煙廠工作的大師姐來看小山了。看到杯盤狼藉烏煙瘴氣的小屋,昏沉沉的小山眼裏布滿血絲,師姐忍不住落下同情的熱淚,生拉硬扯把小山請到自己的家,席間師姐對小山說:“小山,你年紀也不小了,不要再等下去了,你等了三年等來了什麽?另擇伴吧!”
當天下午,便把本樓新近離婚的小秋叫到家中與小山見麵了。小秋比小山小十歲,容貌俏麗,衣著得體,眉清目秀,是那種讓人一見覺得特別舒服順眼的女人。丈夫突然得暴病身亡,新婚三年,撇下二歲多的女孩。小山在極端痛苦失落之中,見到小秋第一眼就被她那嬌小玲瓏甜甜的容貌所吸引,一來二去就密不可分了,三個月後兩個苦命的人便住在了一起。
一年之後,小山與小秋愛情的結晶誕生了,他們生了一個女孩,粉嘟嘟的,兩人都很疼愛這個孩子,小家倒過得平安無事,彼此找到了可依靠的歸宿。
小山的前妻小景自從和小山離婚後,不太長的時間裏很快與服裝市場個體老板結婚了。開始過得還算平靜。後來小景發現丈夫隨著生意越做越大,吃喝嫖賭樣樣俱全。丈夫幹的、想的就是錢,就是享樂。小景後悔與小山的離婚是個失誤,事已至此,別無退路,就咬牙學做生意,女人一旦認準的事所下的決心、所付出的代價是難以想象的,決不亞於男子漢。小景憑著女人的本錢很快也就適應了服裝經營的訣竅,三年下來也積攢了幾十萬,什麽樣的酒席也都吃過,什麽樣的金銀首飾業都有了,什麽樣的高級時裝業都有了,但缺少的是相親相愛能說真心話的知心愛人。
小景聽說小山已經結婚有了一個小女孩,有一天她找到小山說:“小山,我好後悔,擁有的東西不覺得珍貴,一旦失去它的時候,才感到惋惜。我知道今生咱們無法再做夫妻,現在我不缺錢,你領著我出去旅遊吧,去哪裏都行,所有的花費我全部出,隻要你陪著我就好。”
小山苦笑著說:“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你我都是有家庭的人了,我咋帶你去呢?一則不好請假,二則我咋給妻子說呢?要不你給我三千塊錢,回來交給妻子,說是做生意賺的,我跟你去。”
小景搖了搖頭,說:“錢讓你花多少我都不心疼,給你錢讓你妻子花一分我也咽不下去......”
小景、小山不歡而散,從此不再聯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