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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這代人(二)

(2019-01-31 12:42:39) 下一個
  我們這代人(二)
        侯奎旺發了,知其底細的人紛紛揣測說他資產少說也有數百萬,也有人說他有上千萬。侯如今成了遠近聞名的大款,提前步入小康階層,正可謂是春風得意馬蹄疾,煙花三月下揚州了。然而誰能知道侯奎旺當初窮途末路之時,連喝一碗燴麵的錢也沒有啊。
        侯奎旺的老爹,解放前在上海曾任英國怡和洋行中國代理商,憑著他精明嫻熟的經商意識和膽識過人的氣魄及重義講信譽的經營之道,深得外國老板及國內同行的讚譽。他從一個默默無聞的小夥計發跡,經曆多少苦澀的追求,又飽嚐了多少失敗的酸楚,終於成了頗為顯赫的工商巨子。奎旺的生母乃其老爸的二姨太,大家閨秀,色藝俱佳,婚後第二年生下奎旺;隨著人民解放軍的隆隆炮聲從北向南如迅雷般滾過,侯的爸爸連同原配夫人攜帶金銀細軟慌慌逃離大陸,跑到孤島去了;奎旺的的母親因懷中的孩子尚小,又不願離開故土,與丈夫灑淚而別,孤零零地留在內地,孤兒寡母開始了艱辛漫長痛苦的人生曆程。

        眾所周知 ,在那以階級鬥爭為綱的年代裏,一個資本家的姨太太和兒子所遭受的磨難是無法用筆墨表達清楚的。
         奎旺遺傳了其父基因,從小聰明過人,性格內向,忽閃著一雙炯炯有神的大眼,文弱的外表下掩映著一顆不馴服不甘人下的心。他以品學兼優的成績讀完了高中課程,雄心勃勃地向高等學府邁進的時候,文化大革命的浪潮把他無情地卷入了農村廣闊天地,作為“黑五類”子女,他遭受的歧視白眼委屈和打擊比同齡人更多,這一切他都默默地忍受了。
       
        在初、高中讀書期間,他與同校白荻同學關係超出一般同學關係,白荻同她的名字一樣清新雅靜楚楚動人。白荻爸爸是普通的工廠翻砂車間工,母親是廠裏幼兒園的阿姨,就這一個寶貝女兒視為掌上明珠。
       下鄉後,奎旺和白荻等同學分到一個知青點,生性怯弱的白荻視奎旺為兄長,把他當作自己的靠山和主心骨,奎旺早已把白荻當作自己的親妹妹看待,處處關心護佑著她。單調苦悶艱苦的農村生活使年輕人的心貼得更緊了;逢年過節隊上改善生活,奎旺寧可自己不吃,也要留給白荻。每逢白荻從知青點返城,奎旺總是護送幫助截順路汽車,把她安置在火車座位才放心。白荻回來時奎旺親自往返幾十裏把她接回來,誰若對白荻言語不恭或動手動腳倘若讓奎旺知道,他一定不會輕易放過,儼然成了白荻的守護神。
        1970年前後,知青返城,全國範圍的大招工開始了。那些日子裏,知青都像著了魔,全部身心投入回城的競技之中,那些當年寫下血書紮根農村一輩子的優秀知青也動搖彷徨苦悶迷惘痛苦了,在社會、家庭、親友的影響下終於也撕去了羞澀的麵紗,加入了返城的洶湧浪潮之中。
        白荻身為普通翻砂工的女兒,又生性怯弱,根本就不具備與人競爭的能力和後台有力的支持。眼看著同處一屋的姊妹們一個個像掙脫牢籠的小鳥歡天喜地踏上回城的歸途,她雖然在人前強打精神強裝笑顏,可是當她一人獨處的時候,無聲的淚水、委屈的淚水像河堤決口一樣無法抑製,她一次次失眠,甚至想到了一死了之,真不知道那些日子她是如何熬煎過來的。
       正當白荻走投無路,情緒陷入極端痛苦深淵的時候,她爸爸一個師兄弟通過關係找到當時軍管會王參謀,求他幫忙把女兒白荻從農村抽調回城。
       這個王參謀,五十來歲,矮短身材,臉上有幾顆麻子,禿腦門,酒糟鼻,但精力過剩,走路一陣風。當他與白荻見過第一麵以後,嚴肅的臉上禁不住露出了喜悅的笑容,滿臉堆笑:“好說、好說、包在我身上,不出一個月,我保證把事辦成!”
       白荻一家像敬神一樣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了王參謀身上,好吃好喝好招待,傾其所能。也的確正像王參謀所講那樣,他親自出馬把白荻回城當作一件大事辦了。
       王參謀似乎也沒費多大周折就把白荻的戶口轉回了城裏,但是白荻卻絲毫高興不起來,要知道為了回城的事,她不得不付出了一個女人最珍貴的東西——貞操!
        白荻在即將回城的最後一個夜晚,她在村後的大沙丘上找到了奎旺,她哭成了淚人,向奎旺哭訴了所遭遇的一切;奎旺此時此刻心如刀絞,氣得眼中直冒火,牙根咬得咯咯響,他欲哭無淚,欲喊無聲,他恨,恨世道的不公,恨自己的無能。他心裏十分清楚,白荻的父母無論如何也不會同意將女兒嫁給自己,這一切都是因為自己資本家的出身,這像一道無形的鬼符牢牢地貼敷在自己的身上,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掙脫不開。
        白荻痛定思痛,她覺得此生最難報答的就是奎旺哥了,同窗共讀近十載,樁樁件件往事湧上心頭,她忘不了奎旺哥對自己如同親人的嗬護,無論是在學校還是在知青點,奎旺哥知冷知熱體貼關愛,總是默默不求回報,也可以說在這個薄涼的人世,奎旺對自己的好、對自己的情義甚至超過了父母。明天就要真的走了,這一走可以說再無相聚之日了,想到這裏白荻更是肝腸寸斷,淚如雨下。她唯一可以回報的就是這不潔的身子,她撲在奎旺的懷裏,欲把這身子給了他,心裏才好受些。奎旺眼裏噙著淚,雙手托起白荻的臉龐,用熱辣辣的嘴吻去她臉上的淚珠,喃喃地哭訴:“傻姑娘,別這樣,隻要你過得比我好,你幸福我就滿足了,你放心走吧,請你記住——我永遠愛你!”兩個真心相知相愛的人久久抱頭痛哭,這世上最痛苦的事莫過生離死別了。
        白荻走了,把奎旺的心也帶走了。白荻回城之後,後來草草地與家在外地的一鋼廠爐前工結了婚,日子過得不溫不火,奎旺永遠占據著她的心,直到一生一世。

        侯奎旺也隨著返城的最後一班車回到城裏,命運似乎總給他作對,被招到地區煤礦掘進工。說實話到礦井下挖煤,沒幾個人願意幹這又苦又累又髒而且隨時會有冒頂塌方瓦斯爆炸的危險。奎旺也是萬般無奈隻好硬著頭皮來到井下幹了大半年,後來就遇上瓦斯爆炸,當場死了好幾個人,這幫剛上崗的新工人嚇破了膽,幹脆工資關係、調令啥也顧不得要就溜之乎也。
       奎旺在家好好歇了一段,後百般托人,醫院醫生開了診斷證明,由於身體原因不適合井下作業的理由,終於脫離了礦井回到城裏。後來到街道辦五金廠做臨時工。在這裏不久,就很快同一起工作的李玲好上了。李玲的親哥是這個小廠主管生產的副廠長。李玲對奎旺的言談舉止憂鬱的性格很有好感,就不斷向哥哥替奎旺美言,奎旺也極力巴結討好李玲,獻殷勤,經常送給她一些小禮物,兩個人很快就墜入愛河了。
        在不太長的時間裏,奎旺與李玲結了婚。李玲比奎旺小六七歲,由於年齡、社會閱曆、文化知識的差異,這對夫妻從結婚那天起就埋下了不幸婚姻的種子。李玲初中也沒畢業,文化不高,單純幼稚,遇事存不住氣,說話大嗓門,咋咋呼呼,沒有什麽精神追求,小市民習氣很濃。可奎旺決不甘心平平淡淡窩窩囊囊生活,他隻是時運不濟,他做夢都想出人頭地的那一天。
        由於李玲哥哥的關照,奎旺很快就轉為正式工,調廠銷售科任業務員。在那特定的年代裏,各單位銷售業務員絕對是吃得開的人物,幹銷售得既能當孫子又得會當爺,既要有靈活的腦袋瓜子,精明的頭腦,又要眼觀六路耳聽八方,能把死蛤蟆說出尿來才算本事。幹銷售還要善於捕捉商機,太老實不行,太滑頭也不行,能掌握分寸和尺度,嘴勤腿勤腦勤缺一不可。
        奎旺到銷售科後,憑著刻苦摯著的韌勁和吃苦耐勞的精神打開了局麵,成為科裏的銷售主力,後來被提拔為科長。
         奎旺在銷售科的位子上,結識了本市另一家大廠的銷售科名叫謝楓的業務員。高高的個兒,齊耳短發,白白淨淨的臉上架著一副金絲眼鏡,氣質文雅,舉止大方,神情飄逸,柔中帶剛,不溫不火,說話辦事幹淨利落。
          在一次產品交易訂貨會的酒桌上,奎旺和謝楓恰好在一個大廳,開始隻是一般的禮貌打招呼,後來,同桌男士起哄,大杯白酒一杯接著一杯把謝楓灌得招架不住,他們仍不依不饒,眼看著謝楓那難於下台的窘境,奎旺端著酒杯趕來擋駕,替謝楓喝了不少酒,直到酩酊大醉不省人事。

         謝楓的丈夫是一家建築公司的副總,泥瓦匠出身,事業心很強,是那種土八路作風,不修邊幅,為人豪爽有餘,細膩不足。謝楓的性格與丈夫相差甚遠,她感情細膩,喜靜不喜動,喜柔不喜剛,屬於理想型、感情型的女人。她的家庭物資是豐富的,但他們缺少的是情感的交流和花前月下的溫潤相伴。自那次酒場救駕之後,奎旺與謝楓關係越來越近了,隻是相見恨晚。一個有情,一個有意,再加上工作上的便利,他們頻頻借出差的機會幽會,傾訴心中難言的苦衷和惆悵,幹柴烈火哪有不熊熊燃燒的道理。
        在中國這樣一個男女授受不親的傳統觀念裏,對於男女私情特別敏感,無風三尺浪,人們茶餘飯後津津樂道男女關係的區區彎彎,一傳十十傳百,唾液會把人淹死。
          奎旺回家妻子鬧得雞犬不寧,開始奎旺還有所顧忌,後來幹脆揭開底牌要與李玲離婚,看奎旺來真格的了,李玲又退縮了。她怕失去家庭、孩子、得到的一切,後來與奎旺商定,為了這個家,為了孩子,隻要能保住這個家的完整,不再幹涉他的私生活,但不能讓謝楓進這個家,一切都要顧全她的家庭主婦的麵子,奎旺也就答應了。
        謝楓的丈夫深知妻子的秉性,對於妻子的外遇,隻好采取了容忍態度,一則可以在外按自己的生活方式生活,二則也免除了自己放蕩的後顧之憂,他們夫妻之間保持著一種名存實亡的關係。
        為了避免無休止的糾纏,放開手腳幹事業,奎旺和謝楓一起辭職另起爐灶辦了一個頗具規模的進出口公司,奎旺憑著他精明的頭腦和生意場上信義為先的經營思路,廣交朋友,聚財有道,在不太長的時間裏生意越做越紅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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