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轉自艾粉博克
初遇你時我還是一隻小小的白狐,那一年的風雪特別大,我不小心掉進獵人的陷阱,我不知道等待我的將是什麽樣的命運。在那個狠心的獵人帶我回家的途中,我遇到了你,那時我的腿上還滲著血,眼神暗淡,充滿恐懼。你望著我,眼中寫滿憐愛。你執意要買下我,可是你隻是一個窮書生,哪裏有那麽多的銀兩,你回家翻箱倒櫃,把家裏唯一值錢的一塊古硯給了那獵人,換回了我。
當你抱起我的刹那,我抬頭看著你,你俊眉朗目,眼神清澈。我偎在你的懷裏,再也感覺不到風雪的冰冷。
你細心的照料我,很快我的傷就好了,也開始變得漂亮起來,我的眼波流轉如水,身上的皮毛鮮亮如雪,於是你喚我雪兒。
白天我陪你上山砍柴,洗衣,煮飯,我伴著你的歌聲,跳躍在你的身邊,你說我的身姿就如一位美麗的少女。晚上我偎在你的懷裏,伴你燈下讀書,外麵風雪飄搖,我們溫暖相依。讀倦的時候,我就跳上桌子調皮的打亂你的書,你就讀詩給我:蘭有秀兮菊有芳,懷佳人兮不能忘。
快樂的時光總是轉瞬即逝,你砍柴從山崖下摔下來,奄奄一息,命在旦夕。我去求姑姑,她是一個有千年道行的仙狐,姑姑說:“我救他可以,但是你要答應我離開他,和我回到山中修行。”你被救回來了,但是我卻被姑姑拉回山中,我看到你醒來後滿世界的找我,失魂落魄,滿臉憔悴。我幾次跑回去找你,都被姑姑抓回,她目光凜冽的射向我:“我能救他一命,也能斷他一命。”我相信姑姑說的話,所以不敢再動。可是我想你想的苦,姑姑看著不忍,她又對我說:“給你一個一千年吧,一千年你也可以修煉成人形,如果那時你還不能忘記他,我就放你去找他。”
一千年,山中的花開花落,風雪飄零。一千年,我日夜孤獨,嚐盡寂寞。一千年,我守著一個等待,一個思念。一千年,我隻想修煉成一個最美的女子,在你麵前跳一支最美的舞。
姑姑無奈,她說,蠱是遠古的一種刑罰,是把很多種毒蟲聚在容器裏,把人放進去,受盡叮咬折磨,而不得其死。愛就如蠱,讓人受盡折磨,既然你願意為他喝下這杯毒酒,我也沒有辦法。滾滾紅塵,是緣是禍,都是你自己的命,你去吧。
一千年後的相遇,那是春天,杏花滿枝頭。我站在春光裏,清麗如花,婷婷玉立。你從我身邊走過,窄窄的小橋,讓你的衣襟佛過我的長裙,你含笑道:春日遊,杏花吹滿頭。我從餘光偷望你,你依然是俊眉朗目,但眼底卻是年少輕狂。
凝香樓是姑姑為我選的棲身處,她說在那裏我可以看到你,那是一處煙花之地。我找到媽媽和她說,家道零落,隻為尋個安身之處,我賣藝不賣身,你隻管我三餐,所有的所得我一概不留。媽媽自然是笑的合不攏嘴,她知道我是一棵送上門來的搖錢樹。
很快我成為那裏最紅的歌妓,那些有錢的富紳公子為撥得頭籌,博我紅顏一笑,都比著賞銀揮霍,你是宰相的公子,更是揮金如土,但是我的眼光從來都沒有停留在你的臉上。輕狂的你哪裏受過這般挫折,那一日你堵在我繡房的門口,你伸出手抬起我的下巴,我沒有躲,目光迎向你,你說:“難道你不喜歡那些金銀嗎?”我淡淡的說道:“我要那些東西何用。”這是實話,我隻是一隻狐,一千年裏我守在山中,孤獨寂寞,我隻為你的金銀嗎?你沒再說話,轉身而去。
整整一個月,我沒有見到你的身影。再來時,你又闖進我的繡房,還沒等我發怒,我的麵前就展開一幅畫,畫上是我,穿著白色的衣裙站在橋上,含羞低眉,身邊是翩翩飄落的杏花。你沒有在我的臉上看到驚訝,你說:“我還以為你那天根本沒有記住我。”你哪裏知道,這一千年來,我根本不曾忘記你。我的心中百轉千回,忍不住低頭啜泣,你將我攬入懷裏。你說:“你總是穿白色的衣裙,化淡淡的妝,你這般清麗,就像雪花一樣,我就叫你雪兒吧。”一千年後的呼喚,喚回所有的溫情與回憶。我緊緊抱著你,你唇的在我身上開出一朵朵的花兒。
你每日都在凝香樓陪著我,我們遊園泛舟,吟詩作畫,我就想永遠和你這樣日夜相伴,長廂私守。你在我的耳邊竊竊私語,你說,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你說,山無棱,天地合,才敢與君絕。
你日日出入煙花之地,你的宰相父親知道了,自然對你嚴加管教,見不到我,你又想法設法從家裏逃出來,你父親沒有辦法,隻好對你說,隻要你考取了功名,就可以娶我過門。你跑來告訴我,我也很高興,我想不久的將來我們就可以真正的雙宿雙棲,舉案齊眉。而且就算不是為了迎娶我,我也不希望你每日沉在溫柔鄉裏,毫無作為。你答應我,考取之後,一定來見我,如果家裏還是不同意我們在一起,你就和我遠走高飛。
你是那麽的聰明,一考就考中了狀元,我幸福的幻想著你的大紅花橋來迎娶我,我滿心歡喜的盼望著等待著。但是日覆一日,我卻不見你的身影和一點消息,我的心漸漸由溫暖轉為冰涼。夜深人靜時,我一個人在燈下哭,昨日的海誓山盟還在耳邊,你卻了無痕跡。白天我還要強顏歡笑,跳的都是孤獨的舞,唱的都是悲傷的歌:人道海水深,不抵相思半。海水尚有涯,相思渺無畔。攜琴上高樓,樓虛月華滿。彈著相思曲,弦腸一時斷。
身邊的姐妹都來勸我,她們說官宦子弟一向風流無情,怎麽會把我們這些煙花女子放在眼裏。我這才明白姑姑為什麽要讓我到凝香樓,她是想讓我看盡世間男子的風流成性,薄情寡意。
姑姑來了,她要帶我走,我還是不死心,我說我想弄清楚你到底是怎麽了,隻要讓我親眼看到你的絕情,我就從此斷掉一切情緣,不再涉足人間。姑姑滿眼含淚,她說:“雪兒,你這是何苦,一千年的等待已經換回過你們曾經的相守,這還不夠嗎?如果你執意繼續,將是萬劫不覆,到時連我也回天無力!”姑姑幾近絕望的走了,我卻沒有跟隨而去。
我動用我的法力,潛到你的家裏,才明白了一切。你中了狀元,在金鑾殿上被皇帝相中,要把公主下嫁給你,你不敢不從,違背聖命,禍連家人。如果從了,你從此就要與我天涯相隔,永不能見。你被逼的急火攻心,臥病在床上,氣若遊絲。我看到你的時候黑白無常正要拘走你的魂魄,我趕忙攔住他們,黑白無常說:“他的陽壽已經盡了,你攔也沒用。”我說:“我可以用我的全部精氣,換回他的一條性命。”黑白無常說:“姑娘,你這又是何苦呢,人狐相戀,觸犯天理,如果你執意救他,將是魂飛煙滅,永不超生。”我說:“我寧願萬劫不覆,隻要換回他這一世的幸福。”黑白無常被我感動,沒有拘走你的魂魄。我把我體內的所有的精氣都輸給了你,你又重新回到人間。
十天後你將大婚,這十天裏你日日尋我,卻不見我的蹤影,你又一次丟失了我,如一千年前的心如刀絞,失魂落魄。這十天裏我躲在山裏靜養,姑姑給了我靈珠,我隻想守住一口真氣,和你見最後一麵。
你婚禮的那天,異常的隆重華麗,你卻鬱鬱寡歡。大紅的龍鳳燭,映著盛裝的新娘,我多麽希望那是我啊,就此能和你相守一生。我揮了揮衣袖,靜止了一切,然後出現在你麵前。你欣喜的拉住我,千方萬語不知從何說起,我用手撫住你的唇,我說:“什麽都不用說,我知道,我一切都知道。”我端起酒杯:“陪我喝一杯酒吧,就當是你和我的交杯酒。”兩手相環我們嗬著對方的淚水,一飲而盡。你如以前一樣擁著我,我偎在你懷裏,我告訴了你關於我們所有的前生往事,我們是如何的相遇相知,我又是如何在山裏守了一千年,隻為今日的相愛相惜。我說,為了救你,我將魂飛煙滅,但是我一點也不後悔,我隻要你幸福。我給你喝的酒是忘情泉裏的水,半個時辰後,你將把所有關於我的記憶全部忘記,你也不會再有相思和痛苦。公主是一位好姑娘,我曾經潛入皇宮觀察過,你要好好待她,白頭偕老。你已經泣不成聲,你知道生離死別就在眼前,一切回天無力。你隻是拚命抱緊我,你怕我從你的懷裏突然消失。我說,再讓我為你跳一支舞吧。我知道我的時間快到了,我用盡最後的力氣站起來。我立在月光裏,衣袂飄飄,淚水飄飄,每一步都舞的嫋嫋挪挪。
我的身體慢慢成為飛塵散開去,你拚命追著我,雖然我們不能彼此擁有,但是我相信,那一刻就已經是天老天荒。
好感人的詞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