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心說：“中國人的臉，多數是像坍塌了而照常營業的店麵。”翻《素履之往》扉頁照。果不其然，棱角分明的凜然貴族氣，帥哥長成這樣誰都會自戀——中國的王爾德。
如果你走在英國的“棚戶區”（通溜聯戶一條街，前無花園後無草院，間或有無人居住的門窗被刨花板封死，上麵滿是初學者的塗鴉。街角巷尾彌散著尿臊味），一群小屁孩——長的大多是魯尼的一個品種多個變異罷了——英國人稱他們為“Bully Boy”，跟著你屁股後喊：“Chink”。那是在罵您！就像我們說他們是蠻夷一樣。Chink的原意是小眼一條縫。
眼小很不幸（一如我），爹媽的錯。沒有精氣，左躲右閃，甚至眼角還駐紮些屎粒，毫無疑問，你的罪。
在國外呆長了，誰是中國人（特指大陸人）一看就八九不離十。也隻有在國外才會認真閱讀同宗的臉麵，也隻有木心才能如此精準地一句透骨。我相信久居異鄉的他寫這句時的悲哀一定大於得此神來之筆的得意。張張此類“坍塌”的臉在西方太刺目了。這些臉大多集中在偷渡的人群中。他們大多不懂當地語言。家裏有一屁股的債等著還，一天不還一天長高的嚇人的息。十幾個小時一天，在逼仄的餐飲後場作磨盤運動，被自己的同胞無情地壓榨。經年累月沒有性生活。擔心被抓、被遣返的恐懼等。誰指望他們走在倫敦、紐約的街頭會微笑，會神采奕奕，誰白癡。
三日不讀書，麵目可憎。大概是黃庭堅說的。先天不足，後天可以彌補。可惜很多人不為之——冬曬太陽夏乘涼，更多的是不能之——生計已經把人壓成垂柳了。高耀潔老奶奶講述過一件事。她給一個艾滋病患者送藥，那人問：“你是毛主席派來的吧？”一個生了最現代化的病的“古人”，在河南比比皆是。荒謬的是，毛主席締造的黨卻對待高奶奶如艾滋病傳染者般。順便發句牢騷，如果說諾貝爾和平獎頒發給阿拉法特、卡特之流是一種愚蠢的話，不頒給
努力以讀書、思考來褪去臉麵的麻木、蠢態的人的命運在二零零八有點蒼涼。楊佳為了臉麵把命搭上啦。問楊佳是否為他手刃的六條生命而感到後悔，答不後悔。他的注腳我猜是：體製不給我說法，我無法跟體製要，我唯有找體製裏的人要，你們是體製的分子之六，這就是你們該付的代價。可那確實是六條鮮活的生命，無論他們在體製裏的臉是麻木還是冷酷，有一點，他們的臉在他們的家裏是可愛和慈祥的。楊佳事件的七張臉的僵硬，使幾億人麻木的表情多了幾縷錯愕，幾絲若有所思。
羅煉則沒法趟這個社會的渾水。“終生役役而不見成功，苶然疲役而不知所向，諱窮不免，求通不得，無以樹業，無以養親，不亦悲乎！人謂之不死，奚益！”能寫出這段話的那張生動且悲憤的臉在新年快要來臨的時候消失了。
還有一大群（數字不詳。說錯了有可能會被有頭有臉的人搞成造謠罪）在豆腐渣校舍中的孩子們，他們的有望在未來大放異彩的臉被坍塌了。為這些不定時炸彈的建築買單的是教育部，為死去的生命埋單的是教育部。前者的單是喪盡天良，後者的單是輕視生命——對死者的最好的單是隨即下地獄的腐敗官員和無良地產商的名單。可歎的是，教育部視生命如芥草，卻把一個講了幾句實話的
於是在私人會所、高爾夫球場、奢侈品店、海鮮酒樓等草民一輩子無法想象的地方，一張張橫肉四溢的臉被頸子扛著招搖遊行。他們的眼中大多是視人若物，視物若人。囂張是他們的標簽。林嘉祥是活體標本。
還有一張能證明仍有很多中國人的臉是充滿正氣的臉被屏蔽了。那就是胡佳。取而代之的是多如螻蟻的奧運臉。一張張憤怒的中國民族主義者的臉自以為他們終於通過一場奧運從其它國家那裏獲得了他們極度渴望的尊重。注滿雞血的肉身巫法散盡後，發現他們自己睡在鋪滿三聚氰胺的液奶床上，他們憤怒了。他們又陽痿了——他們知道憤怒的最好發泄渠道是肯德基、家樂福，那裏既能滿足手瀆的快感，又安全。這一次的對象是民族產業，對中石油、三鹿的任何身體語言都是要坐監的。
受外來害的“受害者”思維是中國民族主義者的主要特點，因此而得以被當局利用。消解當政的無能而引發的不滿，或轉移社會危機而避免政權的旁落。毋庸置疑，我們都是受害者，但我們主要是帝王專製的受害者，外來的加害首先是我們的主子“賜予”的。不清楚這一點，你還要受害，還有你的兒子，還有你的孫子.......
一天不戒斷對帝王專製由來已久的癡迷，中國人的臉就是改善，也是古建築似的以舊修舊。供人一娛而已。
二零零九。新年賀詞。《共同促進世界和平穩定繁榮 》。
“此時此刻，世界各地仍有不少民眾遭受著戰火、貧困、疾病、災害等苦難。中國人民對他們的不幸遭遇深表同情，將繼續向他們提供力所能及的幫助。我們衷心希望，世界各國相互支持、相互幫助，共同促進世界和平、穩定、繁榮，讓各國人民過上和平美好的生活。”
大國的風範。大國的face.。很好，很中國，很.......
一個心係世界人民的領袖自我感覺一定良好，良好的沒有自我。
“每個人都要謀取私利。曆史上偉大的聖徒與一味抓錢的守財奴在謀取私利方麵並無二致。”這是資本主義國家的代言人弗裏德曼的“混賬”話。
“每當看到周邊衣裳襤褸，老態龍鍾的身影，我都感到後怕，惟恐自己也將這樣庸碌一生。也許是該坦然接受，而我卻無法釋然，我還有太多的憧憬……” 羅煉是鼠目寸光，因而活該蒸發。大河無水小河幹。世界人民的苦難不解救，你羅煉的個人牢騷等於屁。
“誠實但無能的法官，其危害性不亞於能幹但腐敗的法官。其實，前者不管到哪裏都是危害，而後者隻有在受賄時才判案不公。因此，在任命法官時，應像重視人格一樣重視能力。”這是美國最高法院大法官安東尼•斯卡利亞的話。摘錄在此，有會心者很好，不會心，更好。
最後，私下改一下木心的話：“在祖國大陸的中國人的臉，多數是像油漆未幹而提前開業的店麵。”作為我的知識產權——我是一個無業遊民。
二零零九。元月二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