臥鋪上的漂亮女孩
(2005-04-11 02:50:31)
下一個
對麵臥鋪上躺的那個女孩太漂亮了。即使她的臉側在上鋪投下的陰影裏,光滑的頭發掩映下秀美的脖頸,因為偏著,微微凸出一道纖細的筋痕,一直延伸到精致的鎖骨上,再過去,就是沒被影子遮住的下頜,白白的,像山尖上的映光微雪。
除了開始多看幾眼之外,這個包間裏的其他男性乘客似乎都沒拿正眼再看她———除了他。他不時地以手朝後抹一把從兩鬢垂下的發絲,讓寬闊的額頭更敞亮,同時眼睛專注地等待著她會轉過臉來,碰上他大膽放肆的眼光。他相信她的餘光一定看到他如此自信坦然,富有魅力,可是她始終不回頭,更不肯拿目光正式跟他交流,當然就更談不上攀談了。
快到熄燈時間了,中間他曾經3次搭訕失敗:“要喝水嗎?”“要看書嗎?”“來個水果怎麽樣?”回答他的都是沉默。對麵上鋪的中年男人理解地朝他嘻嘻一笑,笑得寬容溫厚,年輕人嘛,見了PLMM哪有不想套磁的?可還是有點激怒了他。
八九點鍾,正是火車上邂逅的陌生人閑談時光,度過了最初的警惕隔閡,又有一個長長的黑夜等著消磨,而瞌睡還未如期而至。男人們閑聊的話題越扯越長,當然,不管怎麽扯,還是要扯回到男男女女的事上。
因為有那沉默的漂亮女孩在,粗魯的人也不自覺地放低了喉嚨,措辭字斟句酌,隻是說起關於自己的經曆來,多多少少,都有點在吹牛。
他靈機一動,建議道:“我們都來講講自己的豔遇吧。”這個當然是人人樂意的———有豔遇的,這會可以對著一群陌生人懷舊一番,沒豔遇的,也樂得憑空胡吹一番。
大家開始輪流講述一個又一個真假難辨的情感故事,無論講得好壞,結局都基本一樣:一個女人對自己癡迷得死去活來,而自己卻無福消受美人恩,毅然離她而去,而那個女人,還在世界的某個角落,癡癡地等待他的消息。
他越聽眉頭越皺,這些家夥,一個德行,就差沒吹噓自己是金城武的原版劉德華的替身。
終於輪到他講了。
在這之前,他已經坐直身體,頻頻喝瓶子裏的水,膝蓋也忍不住輕輕地抖動不已。“我的事真是說不出口,哎———”他長長地,戲劇性地歎了口氣,這口氣歎得太深,對麵的女孩不安地縮了縮肩膀。“從大一開始,我們係的一個女生就在追我,她雖然不漂亮,但笑起來很甜,天天幫我打飯,我們宿舍的水她都幫打,給我織圍巾手套毛衣,弄得我很被動……”
男人們會意地哄笑起來。
他不理會,抬手又把頭發朝額後抹了一把。平心說,這是個長得很帥氣的男孩子。“她足足追了我一年多,可是,我喜歡上了我師姐……師姐漂亮極了,長得很像舒淇,而且對我也很好,我都不知道該怎麽選擇了……”
聲情並茂地說完加了“選擇”兩個字,他停頓了下。那漂亮美眉還沒轉過身,脖子和肩膀方向雖然還朝裏扭著,卻明顯繃著勁兒,在專心傾聽。
他咧嘴一笑,繼續說下去:“我想選擇師姐,可是怎麽跟師妹攤牌呢?她兩年來一直不依不饒地追我,班裏同學都以為她是我女朋友呢。哎,我還沒想好處理的辦法,我師姐比我還急,直接跑去就和師妹說,他不喜歡你,你別糾纏他了,現在他是我男朋友了。”
所有人都“哦”了一聲,注意往下聽。他不無得色地軒了下眉毛,這時候,漂亮美眉終於轉過臉來,下死勁地瞥了他一眼,嘩,那張臉可真不是蓋的,眉黛眼黑,唇紅臉白,五官清晰得像一張招貼畫。“誰也沒想到那丫頭那麽癡情,我師姐跟她說了以後的當天晚上,她就來問我,是不是真的有別人了。我還能說什麽?師姐就在邊上看著我哪。我衝她點了點頭。她扭身就走了。天知道她怎麽想的。過了幾分鍾,我和師姐一起出了宿舍樓,才要走,聽到砰的一聲,好響好響,覺得那個悶響就像什麽東西砸到人心裏了。”
他停住了。所有人都大眼小眼地瞪著他,對麵那雙烏溜溜的美目也一瞬不瞬地凝注著他。
他戲劇化地再歎了口氣,垂下眼睛,望著自己攤放在腿上的手掌:“那個傻丫頭,竟然跳樓了。”
所有人都像被點了啞穴,愣愣地看著他。過了好一會,女孩上鋪的那個中年男人幹笑了一聲,聲音啞啞的:“你小子吹得也太離譜了吧。”
他看到漂亮美眉表情複雜的臉,趕緊分辯:“絕對是真的!這事我要撒謊,我是眾人的兒!”一急了,就吐出了一句方言。
漂亮美眉眼波一閃:“你也是到前麵成都站下車嗎?”
其實他不是到成都下車,但是鬼使神差地竟然說:“對啊,你呢?”
美眉唇瓣一展,笑容清新閃亮:“是啊。”偏過頭,指指鋪位底下的大包小包:“我帶了這麽多東西,下車時間又不湊巧,半夜三更的,還不知道接的人會不會來呢。”
兩個少男少女接上了茬,其他的乘客知趣地閉了嘴。夜也深了,多數還有遠途要趕,一個接一個地閉上了眼睛。
成都站到了,美眉開始手提肩扛地拿行李,他自覺地站了起來:“我東西少,我幫你!”
淩晨4點的車站人流寥落,她走在前麵,他吭哧吭哧地走在後麵,他想跟她繼續聊天,可是她走得飛快,頭也不回,隻見長發在肩後一起一伏地飄揚,意念中他都聞到了那淡淡的發香。行李再重,他還是咬牙追上她的腳步。
穿過空蕩蕩的廣場,又穿過馬路,她越走越快,他實在走不動了,連連喊道:“喂喂喂,我們打個車吧?”可她三步並作兩步,朝著馬路對麵一個亮著燈的崗亭跑了過去。他有點迷糊,停住了腳。等看到那崗亭裏呼啦一聲湧出來幾個穿製服的漢子,他愣了,製服們朝他衝了過來,雖然他什麽都沒明白,還是下意識往後退了幾步。
在幾雙手牢牢地鉗住他把他壓翻在地的時候,他聽到頭頂上那美眉纖細嬌嫩的聲音,顫抖著:“就是這個人,搶了我的行李,非要我跟他走……手裏還拿了刀出來的!”
他一陣頭暈,而一個警察伸手進他的褲子兜裏,旋即掏出了一把細長的水果刀———他在火車上拿它削蘋果給她吃來著。“在車站裏就敢持刀搶劫、意圖強奸,你膽子不小哇夥計。”警察冷笑著把他從地上拖起來,直接銬上手銬,好像是故意似的,銬得格外緊,他疼得大叫一聲。警察轉身對同伴說:“讓局裏來車,拉回去交給刑警隊處理,看他這樣,肯定有案底。”
他們很客氣地對那像樹葉一樣哆嗦著的漂亮女孩說:“別怕了嗬,來,進去喝杯水,做個筆錄就可以走了。”
她點了點頭,臉上竟然還掛著淚呢,她抽抽嗒嗒地哭著:“我是來看我妹妹的,她男朋友騙了她2年,一句話就把她甩了,那傻丫頭竟然從樓上跳下去了……這會還在醫院裏呢。連夜趕過來,竟然又碰上這樣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