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城高中（2）

冬去春來，花落花開。“四人幫”倒台了，阿庸的爸爸媽媽平反並恢複了職務，媽媽從流放的邊城回到了Y省首府宋城，爸爸也北方回到了宋城。阿庸以番城縣中考最高分考入番城市的重點高中，成為番城高中恢複後的第一批統考錄取的學生。高中第一學期結束後，媽媽叫阿庸辦轉學手續，轉回宋城高中與家人團聚。
宋城高中和番城高中是平級，兩校之間轉學應該是件完全合理合法的事。但是因為宋城高中是百年名校，名氣比番城高中大多了，太多權貴子弟想進去讀書，連阿庸這種正常的轉學也變得很複雜。
阿庸媽媽畢業於宋城高中，現任宋城高中的校長和教導主任也正好是阿庸媽媽就讀時的校長和班主任。有這些關係，轉學的事情阿庸一家都覺得應該很好辦。
阿庸媽媽帶著阿庸去校長家見校長。他家在市裏機關大院樓裏的二層。他們到了那裏，發現排隊要見校長的人已經排到一樓樓梯的拐角。阿庸媽媽在隊末站了一會，猶豫了一下，便拉著阿庸走上樓去，直接走進校長的家。
校長家是七，八十年代標準的兩房一廳的套間。本來就不大的客廳擠滿了客人，顯得更擁擠。校長，校長夫人和阿庸媽媽十幾年沒見，一見麵他們居然能叫出阿庸媽媽的名字。阿庸信心大增，看來媽媽跟他們很熟。
他們寒暄了幾句，便問起各自這些年來的經曆。原來校長也是剛剛平反和恢複職務，剛從流放地調回來上任宋城高中校長。談起自己以及圈子裏好友的文革 經曆，大家都唏噓不已。阿庸聽得口瞪目呆，相比校長以及他們提到的人的經曆，阿庸家的最多隻算是一次出了些意外的鄉下度長假而已。
校長說，文革遺留問題很多，百業俱廢，百業待興，現在要辦的事堆積成山，工作真是忙得連睡覺的時間都沒有。阿庸媽媽說，從番城回來後，就一直想來探望恩師。但知道恩師很忙，不敢冒昧打擾。這次要辦兒子轉學的事，所以先過來恩師這裏問個安。校長問是什麽轉學的事情。阿庸媽媽說，想把阿庸從番城高中轉回宋城高中，好一家人團聚。“這也是我們家的文革遺留問題。” 阿庸媽媽補充道,“ 知道恩師很忙，但沒想到這麽忙，找您辦事的人都排到樓下屋角了，我們家這件小事就不好麻煩恩師了”。校長說，“這是我的工作職責，我給你寫個條子，你去找你以前的班主任周年新具體辦，他現在是教務主任，有問題你再來找我”。
校長寫好條子遞給阿庸媽，阿庸媽連忙站起來道謝並告辭。校長也不挽留，隻是叫夫人代送出門。校長夫人一直送下樓直到大院門口。校長夫人說，想進宋城高中的學生很多，各種關係，各個學校都有。很多關係來自學校的直接上級以及上級的上級，學校既得罪不起，也無法滿足所有要求。所以學校最後作了個規定，凡是轉學來的學生都要通過轉學考試，不管他們來自哪個級別的學校。她叮囑阿庸好好複習，準備好考試。並向阿庸媽抱歉說目前無法免掉這個考試程序，一旦開這個口以後學校的壓力會很大。
阿庸素來對考試自信，他不怕考試，隻怕別人不給機會。但是阿庸這次高估自己了。宋城高中的轉學考試考了三天，回到家後父母問考試情況，阿庸還真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他感覺很不理想。阿庸媽媽著急，沒等結果出來，便打電話給周主任問情況，周主任說剛剛改完卷，還沒有綜合評估作出最後決定。阿庸媽忙問成績怎麽樣，周主任去查了成績，報過來是兩門及格，兩門不及格。語文化學不及格，數學物理勉強及格。
阿庸父母一聽兩門不及格，便覺得轉學沒希望了。阿庸很沮喪也很不服氣。他堅信自己水平應該比宋城高中一般水平的學生要好，進不去隻是宋城高中故意抬高門檻而已。阿庸心想，不去也沒什麽了不起，回番城高中也一樣能考上名牌大學。他決定收拾行李回番城。
阿庸不知道，那套轉學考試題目是某標杆省的競賽題目，宋城高中拿來作摸底測試。那時候各省教學課本沒有統一，那套題目很多內容Y省的教科書裏沒有，阿庸沒學過，所以考不及格。不僅阿庸沒考及格，宋城高中也沒人能在那兩科考及格。但是阿庸的成績已足以進入宋城高中。這些情況，周主任當時不知道，作為教導主任，他不管這些具體事情。這些事情由年級主任和各科主任管。當年級主任定下分數線，確定阿庸上線之後，周主任當即打電話通知阿庸去宋城高中報道。可是這時阿庸在去番城的長途汽車上了。到了番城高中，阿庸接到媽媽的電報，叫趕回宋城高中報到。阿庸行李未解，第二天又坐長途汽車返回宋城。
經過這些折騰，阿庸對宋城高中有了看法，覺得宋城高中很卑鄙，故意把轉學考試的標杆提得很高，讓大家都達不到標準，然後再由自己決定誰能進。表麵上按規則辦事，人人平等，但實際上是耍花招，虛設規則以掩人耳目，實為自己弄權留下巨大空間。

月亮灣的姑娘（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