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才子多風情,苦難曆練變老成。海明威(Ernest Miller Hemingway ,7/ 21/1899 – 7/2/1961) ,美國作家和記者,被認為是20世紀最著名的小說家之一,以代表作《老人與海》(The Old Man and the Sea,1952)先後獲得普利策獎以及諾貝爾文學獎。縱觀其既瀟灑又坎坷的一生,悟出那深刻文學造詣,並不出於偶然天生,或時事造俊傑,而是血氣方剛經塵俗磨礪使然,這從以下切膚之痛的哲理總結中,闡述的淋漓盡致:
真正的高貴
文| 海明威(美)
風平浪靜的大海,
每個人都是領航員。
但是,
隻有陽光而無陰影,
隻有歡樂而無痛苦,
那就不是人生。
以最幸福的人的生活為例——
它是一團糾纏在一起的麻線。
喪母之痛和幸福祝願彼此相接;
我們一會傷心,一會高興,
甚至死亡本身也會使生命更加可親。
在人生的清醒時刻,
在哀痛和傷心的陰影之下,
人們離真實的自我最接近。
在人生或者職業的各種事務中,
性格的作用比智力大得多,
頭腦的作用不如心情,
天資不如由判斷力所調節著的
自製、耐心和規律。
我始終相信,
開始在內心生活得更嚴肅的人,
也會在外表上開始生活得更樸素。
在一個奢華浪費的年代,
我希望能向世界表明,
人類真正需要的東西
其實微乎其微。
悔恨自己的錯誤,
且力求不再重蹈覆轍,
這才是真正的悔悟。
優於別人,並不高貴,
真正的高貴應該是
優於過去的自己。
(注1.)
所謂貴族氣質,近年來頗為信民津津樂道,這並不奇怪,物質基礎滿足後,上層建築就要跟上。問題是,精神這東西,不是追求名貴服飾就可包裝得來,或將子女塞進貴族學校鍍金而成,也不純粹是遺傳基因的結果,而必須是從挫折創傷折磨掙紮中,打造出來的浸透骨髓的深沉、老練、堅毅、淡定和睿智,簡單來說就是悟性。我們從海明威的筆下,盡可領略人間滄桑所造就的各種性格人物,但更能通過作家本人的經曆和成長背景,了解其深邃敏銳的筆鋒究竟是怎麽練成的。
海明威充滿陽剛的形象,運動員的體魄,善飲酒的作風和曾經參加過戰鬥的經驗,構成了理想中的英雄化身的綜合體。
一向以文壇硬漢著稱,並標誌著美利堅民族精神豐碑的海明威,第一次世界大戰伊始,就準備高中畢業後不循規蹈矩上大學,而要走轟轟烈烈幹革命的崎嶇小路。年僅19歲時,他不顧父親的反對,辭掉記者一職,自願參軍,意氣風發地奔赴歐洲戰場,但因視力缺陷導致體檢不合格而被調任紅十字會救傷員,冒著槍林彈雨出生入死。30-40年代,他作為戰地記者,又奮勇投身於反法西斯主義的西班牙內戰及第二次世界大戰,積累了大批珍貴的第一手資料素材,撰寫出膾炙人口震撼心靈的 《太陽照樣升起》(The Sun Also Rises,1926)、《永別了,武器》,也稱《戰地春夢》(A Farewell to Arms,1929)與《喪鍾為誰而鳴》或譯《戰地鐘聲》(For Whom the Bell Tolls,1940),立體描繪戰爭殘酷對人性的考驗,活脫脫刻畫其代表的美國“失落的一代”(Lost Generation),從起初對人生、世界、社會表現出的崇高理想、天真熱情、桀驁不馴、執著奔放,到後來的無動於衷、懷疑冷漠、幻滅彷徨、鬱悶迷惘,直至無可奈何、玩世不恭、一醉方休、撒手人寰。
正如莊嚴非凡的史詩歌詠的英雄,海明威心路曆程照樣錯綜複雜,先後結過四次婚。1921年,海明威娶了第一任妻子——哈德莉·理察遜(Hadley Richardson),雙雙遷居巴黎,很快被激勵參與“巴黎現代主義運動”,海明威在巴黎出版了處女作《三個故事和十首詩》(Three Stories and Ten Poems,1923)。長子出生後,由於要支持整個家庭的開支,他開始全身心地投入寫作,接連出版了顯示其簡潔寫作風格的短篇故事係列《在我們的時代裏》(In Our Time,1925),《春潮》(The Torrents of Spring,1925)以及小說《太陽照常升起》(1926)。1927年,海明威與哈德莉離婚,另娶第二任妻子寶琳·費孚(Pauline Pfeiffer),並出版《沒有女人的男人》(Men Without Women,1927)。1928年,海明威夫婦離開巴黎,移居美國的佛羅裏達州和古巴,過著表麵寧靜的田園生活。他經常去狩獵、捕魚、看鬥牛。在這期間,海明威的二兒子與三兒子相繼出生。
30年代初,隨著《午後之死》 (Death in the Afternoon,1932) 、《勝者一無所獲》(Winner Take Nothing,1933年)等著作的出版,海明威越來越尊奉美國建築師羅德維希的名言“越少,就越多”,使作品趨於精煉、充實、含蓄、冷峻質樸、耐人尋味,縮短了與讀者之間的距離,並提出了“冰山原則”,隻表現事物的八分之一。同時期,他根據1933年非洲之旅的見聞和印象,寫了《非洲的青山》(Green Hills of Africa,1935)、《乞力馬紮羅山的雪》(The Snows of Kilimanjaro,1935),抒發出憤世嫉俗的心聲。
西班牙內戰開始,海明威激於義憤,在美國籌措美金四萬元購買了幾輛救護車,去支援困守在馬德裏的政府軍。為了還清這筆費用,海明威曾幾次作為北美報業聯盟的戰地記者,赴馬德裏采訪戰爭新聞,並以這段時期為背景寫了《有錢人與沒錢人》(To Have and Have Not,1937)、散文《告發》(The Denunciation,1938)、《第五縱隊與西班牙內戰的四個故事》(The Fifth Column and the First Forty-Nine Stories,1938)和《喪鍾為誰而鳴》(1940)。當我們讀這些曆史時,仿佛透過海明威那雙犀利冰冷的雙眼,注視著前線戰場上熱血沸騰的每個鏡頭細節,一幅幅平凡卻又悲壯的寫真畫麵。同樣參加過內戰的西班牙文學批評家阿圖羅·巴雷亞 (注2),在《不是西班牙,而是海明威》一文中,認為青年時期的海明威,因飽受第一次世界大戰所造成的心靈創傷與折磨,一直無由自拔,西班牙鬥牛場上的獸性與殘暴競技,曾借給他一塊遁世之地。一九三七年初,懷著同樣的心情,他重新回到熟悉和熱愛的西班牙。海明威不愛和自命不凡的左翼知識分子來往,而喜歡在酒吧間裏和士兵們混在一起,在彈痕累累的旅館裏,在外國記者、休假的國際縱隊軍官、五光十色的遊客和妖豔的女人中間,可以說,他過的是一種超現實的戰地記者生活。
第二次世界大戰當中,他作為記者隨軍行動,並參加了解放巴黎的戰鬥。1940年,海明威結束了與費孚的婚姻,娶了瑪莎·蓋爾霍恩(Martha Gellhorn),這期間身體健康問題接踵而至,對海明威造成很大困擾。海明威曾於1941年被蘇聯招募為克格勃間諜,但沒有獲得任何有價值的情報。1944年,海明威隨同美軍去歐洲采訪,在一次飛機失事中受重傷,但痊愈後仍深入敵後采訪,戰後,他獲得一枚銅質獎章。1948年,海明威與瑪莎分手,和戰時通訊記者瑪麗·維爾許(Mary Welsh)結合,不久重返古巴。接下來,以二戰後的威尼斯為背景的《過河入林》(Across the River and Into the Trees,1950)問世,馬爾克斯 (注3)就曾表示:“沒有《過河入林》,就沒有《老人與海》(The Old Man and the Sea, 1952)。” 1961年7月2日,海明威用獵槍在愛達荷州的家中結束了自己的生命,享年62歲。
如果說,戰爭風雲促使海明威冷漠、孤寂、悲悵以致絕望,那麽情愛糾結自始至終困擾、錐心和鞭笞著他。最近,在題為《海明威之愛》(Hemingway Love)的回憶篇裏,海明威生前的一位最親近的摯友–現年95高壽的A.E. Hotchner,披露了保守大半輩子的海明威與兩個女人之間割不斷理還亂的秘密,從海明威本身回首的審視角度,生動展示了20世紀最具轟動效應的美國作家的內心冰山世界,在徹底改變了生活觀念並啟發塑造了文學藝術的三角戀情漩渦中,苦苦掙紮的情形,更清楚地讓我們看到,一個男人自我超越期間,靈與肉搏鬥時那顆破碎滴血的心。
1948年春,《時尚》雜誌(Cosmopolitan)尚未被海倫 (Helen Gurley Brown) 搞得烏七八糟之前,曾是一本非常正統的文學刊物,主編正野心勃勃地醞釀一期匯集各行各業龍頭老大對未來展望的特輯,指望弗蘭克·勞埃德·賴特(Frank Lloyd Wright)評論建築,小福特(Henry Ford II)代表汽車業,畢加索關於藝術,海明威談文學。於是,到哈瓦那請海明威寫篇《文學未來》(The Future of Literature) 的荒唐使命,落在了夥計Hotchner身上。
Hotchner清楚,沒哪個作家具備他老板拜托的那種未卜先知的通天能耐,實在不想為難海明威,就從下榻旅館發了個便條給大作家,請求他回封拒絕信,讓他回去好交差。出乎意外的是,翌日上午卻接到海明威的電話,提議下午5點到他最愛的哈瓦那酒吧Floridita喝酒聊天。當海明威踩著鍾點準時到達時,酒館裏每個人都為之一振,這倒不是因為他6英尺出頭的魁梧身材有什麽震懾作用,而是他的出現自然產生出一種氣場和魔力。酒保擺在他們麵前的冰凍雞尾酒,高腳容器個頭足以插長莖玫瑰。海明威開始高談闊論,從朗姆酒調製手藝,到布魯克林道奇隊去年在古巴舉行的春季集訓,從好萊塢騙人把戲,到政客的信口雌黃,反正除了《文學未來》什麽都扯到了。四五杯下肚後,海明威戛然而止,唐突離去。
隨後的8個月裏,Hotchner同海明威及他的妻子瑪麗保持密切來往,從此展開了他們之間的珍貴友情。當他們一塊旅行時,海明威敞開心扉,重溫在巴黎的傷心往事:當他與哈德莉新婚燕爾共築雀巢,一邊在寫《太陽依舊升起》,一邊忍受著同時愛上兩個女人的煎熬,這慘痛經曆如同戰爭投下的陰影,注定要纏他到死。
1954年1月25日,海明威和瑪麗在烏幹達Murchison大瀑布附近飛機失事,遇難的消息驚動全球。正當唁電訃文洪水般流向媒體時,海明威卻扛著一串香蕉、舉著一瓶戈登杜鬆子酒,突然從Butiaba叢林奇跡式冒了出來。幾小時後,一架30年代造的雙翼飛機被派到出事地點,準備送海明威夫婦飛回到他們的肯尼亞基地,而偏偏起飛時墜毀燃燒,給本來在先前事故中毫毛未損的海明威留下了嚴重傷疤。
事後不久,Hotchner趕到威尼斯,探望住在Gritti Palace酒店的海明威,發現戴著網球遮陽帽的他正臨窗而坐,從身旁書桌上堆的一摞報紙裏,津津有味地閱讀世界各地有關他的祭文。“右臂和肩部脫臼,” 他報告朋友說,“腎破裂,背完蛋,臉、肚子、手,尤其是手,統統燒焦,肺也被煙熏傷了。” 他早已要了一瓶Valpolicella Superiore酒,剛打開沒等酒喘氣就讓侍應生倒來喝。“意大利紅酒不需要氧氣,” 他又來念叨酒經了,“這點小聰明是從Fitzgerald(注4)那兒學來滴。”
Hotchner耳朵馬上豎起來了,“你從Fitzgerald那裏一定取得了很多經,是吧?”
“施受兩相宜,” 海明威說,“跟他老兄第一次會麵是在巴黎的Dingo吧,Fitzgerald夫婦有時請俺兩口子吃晚餐,有次還請了Pfeiffer兩姐妹,Pauline和Ginny。”
“原來你就這麽遇見了Pauline?當時你咋看她來著?”
“第一印象?矮小、平胸,遠不如她妹妹亮眼。當時她剛來巴黎為《Vogue》雜誌打工,看上去像是才從時尚書頁裏走出來似的,入時的穿著裝飾,梳著流行的男孩小平頭,流蘇禮服,珠光寶氣,濃妝豔抹,粉黛胭脂,鮮豔紅唇。。。
“那頓晚餐過後,俺就再沒多想Pauline。Hardly是俺唯一在乎的女人,她豐滿的身體和胸脯,披肩發,長袖連衣裙吻著她的腳踝,幾乎不戴首飾,也不塗脂抹粉,俺喜愛她的模樣,和床上觸摸她的感覺,確確實實是這樣的。而她活著就是熱愛俺所熱愛的事情:去奧地利滑雪,在巴黎跑馬館內場上野餐,Velodrome 腳踏車賽的通宵達旦,靠三明治充饑和保溫杯裏的咖啡提神,登高到山村觀看環法自行車賽,Irati垂釣,馬德裏和Pamplona鬥牛,黑森林裏的遠足。
“偶爾,Pauline和Ginny會在一天結束的時候,來俺幹活的地方轉悠,就是俺在Mouffetard路又老又破客棧裏五樓上租的那間空蕩蕩小陋室,沒暖氣,沒電梯,大都啥也沒有。她們會逼俺就範,誘俺到附近咖啡館喝幾杯,給俺晦氣沉悶的日子帶來幽默、輕鬆和活力。過了一陣後,Ginny不再來了,剩下Pauline單訪,她看上去每分鍾都洋溢著開心瀟灑,並散發出對俺的欽佩仰望,這些在俺倒黴糟糕一天後,自然感覺好受用。
“她有種不容否定的‘要什麽有什麽’的小富婆傲慢,Pfeiffer家族擁有阿肯色的Piggott鎮,Pauline的老爸還開了一批連鎖藥店,以及老天才知道的其它名堂–說不定整個阿肯色都是她家的。
“對此,老實講,俺當初是喜歡的–貧窮是用錢財良藥才能醫治的疾病嘛。俺認為自己中意她花錢的方式–精品名牌服裝、來去打出租車、餐館裏花天酒地。後來,領悟現實後,俺才看透富人的本質:充其量不過是像殺死西紅柿的菌毒那類該死的疫病。雖然俺在《乞力馬紮羅山的雪》裏拚命痛改前非,矯枉過正,但瘸著壞疽腿的哈利到這時懸崖勒馬為時已晚,到死也沒原諒富人。俺感覺自己仍舊和故事中的哈利仇富情形一樣,將來也會永遠這麽下去。”
海明威問Hotchner,有沒去西班牙看過潘普洛納鬥牛場(Plaza de Toros de Pamplona)每年一度舉辦的聖費爾明奔牛節(feria)?1923年,海明威首次來到潘普洛納觀看奔牛,導致了著名小說《太陽照樣升起》,他在作品中詳細描述了當地曆史悠久的鬥牛傳統,奔牛節因而聲名遠揚。1954年海明威獲得諾貝爾文學獎後,奔牛節更是名聲大噪。當地居民為了感謝海明威為奔牛節做出的貢獻,特地在鬥牛場的大門口,為他豎起了一座雕像。 位於潘普洛納市舊城區的“奔牛之路”其實是一條狹窄的石板街,全長848米。奔牛時,上萬名奔牛愛好者擠滿了街道,重約500公斤的公牛從牛棚衝出後,在4分鍾內以24公裏的時速在雜亂的人群中狂奔,時常人仰牛翻,險象叢生,最後以公牛被引進鬥牛場為大功告成。來自世界各地的冒險愛好者每年7月6日至14日雲集潘普洛納這個隻有18萬人的小城,在為期9天的人與牛之間的危險遊戲中盡情享受歡樂與刺激。
在得到Hotchner否定回答後,海明威的話甲子繼續大開。“離開潘普洛納後不久俺就開始寫作,接下來連續五周都在拚命爬格子,那股熱火朝天的幹勁一發不可收拾,一把將俺掃進Pauline的懷抱,她邀俺到她Picot街漂亮的公寓裏喝上一杯,由此東窗事發了。
“俺先是給書起名叫《狂歡節》(Fiesta),後來才改成《太陽依然升起》。在那五周裏,俺頻頻換地方寫書,一再向自己保證,回巴黎後避開Pauline,但創作與修改所引發的高燒,使俺不斷向她投懷送抱。”
他重新斟滿酒杯,Hotchner謝絕。
“你有沒同時愛上過兩個女人啊?”
Hotchner表示沒此豔福。
“幸運小子。” 他由衷感歎,然後接著回憶。
“Fitzgerald從一開始就直接看穿,他告誡:‘你中了一個致命女人的圈套,她剛到巴黎時,就有流言說她在物色郎君。她想把你占為己有,並會不擇手段達到目的。’ 俺於是向他吐露真言,坦白兩個都愛。
“嘔心瀝血寫作一天下來,俺所看得到的,就是兩個女人都在等候俺,關注俺,嗬護俺,都楚楚動人,但方式迥異。俺告訴Scott自己喜歡她們纏在身邊,刺激,給俺鼓勁加油。
“Scott說俺是個悲哀的狗娘養的,對女人屁事不懂。他抓住俺的胳膊,邊拉邊提高嗓門:‘甩了她!此時!此地!十萬火急!刻不容緩!跟她講!’
“俺真心愛Hadley,也想好好跟她過,於是決定把俺們夫妻倆從巴黎和Pauline的誘惑中擺脫出來。那年冬季,咱們兩口子收拾起行李,帶著Bumby【他們蹣跚學步的兒子】去維也納的滑雪勝地Schruns度假,住在Taube旅館,一家三口租金每日兩塊錢。俺原本打算好了乘此機會和Pauline一刀兩斷,可是,邪門,妖精居然跟著來到Schruns,給自己也在Taube訂了間房,說想學滑雪,問俺可以教她不?Hadley很不開心,卻不露聲色。其實,無論滑雪還是騎馬、射擊、釣魚等等,Pauline都遠不如Hadley來的出色。
海明威與第一任妻子哈德莉•理察遜和他們的嬰兒寶寶傑克1926年在奧地利滑雪。他對哈德莉說:“俺祈禱上帝能特別關照你,來彌補俺造成的痛苦。”
“臨到Pauline非得回巴黎時,俺鬆了口氣,以為一旦和愛妻Hadley單獨相處,便能重整旗鼓,除去兩個都愛的壓力。
“而偏偏Scribner出版社的編輯Max Perkins拍來電報,向俺宣布他們打算出版《太陽依舊升起》的天大喜訊,問俺要不要去紐約簽合同等等。俺立馬出發去巴黎,並給自己訂了最早的去紐約的船,四天後就走。Hardley和Bumby留在Schruns,俺說去紐約一辦完事就回來。
“俺腳一踏進巴黎,Pauline就出現了,後來四個晚上俺都睡在了她的床上,直到去紐約的船啟航。
“當俺兜裏揣著出書合同返回巴黎時,本該直接去Schruns與盼了俺19天的妻兒匯合,可是俺一抵達巴黎Pauline就來接船了,然後俺又故意錯過三班火車,在她的住處與她廝磨。
“當俺終於坐火車進Schruns站時,看到Hardley站在那兒,可愛的Hardley,還有長得結結實實並被雪曬黑了的小Bumby。那一刹那,俺詛咒自個在愛任何其她人之前最好死掉。
“那年冬季,Hardley和俺在Schruns又是滑雪又是打撲克,與當地人在酒吧裏唱唱喝喝,度過了一段幸福的時光。
“但是,老天爺,春天裏咱們一回到巴黎,俺又和Pauline搞上了。那個春季全都是那樣。
“同時俺拚命工作,完成了小說的矯正任務,書終於可以出版了。
“雖然Hardley堅持了好一陣子,可是咱們之間逐漸疏遠,俺對她要求的實在太過分,俺倆決定分手。”
海明威與第二任妻子寶琳•費孚攝於1934年4月3日乘“巴黎號”海輪進紐約港。他後來形容寶琳是個“聰明、有趣和充滿欲望”的女人。
下次他們弟兄真正再像這樣推心置腹,是在1955年夏季的佛羅裏達:7月4號獨立日,Hotchner經邁阿密飛到Key West,然後打車到奧利維亞街414號。這是棟帶陽台的西班牙殖民時期的石頭建築,海明威自1940年因和Pauline長久分居最終離異之後,就再也沒在那裏住過,此屋作為離婚財產劃分的一部分歸Pauline所有,她在那兒一直住到剛剛去世,然後這份遺產傳給了孩子們。但沒有孩子想住那裏,於是老爸隻好從古巴回來,請了個經紀安排出租或者幹脆賣掉。
穿著遊泳褲的海明威,從主堂出來迎接Hotchner。
傍晚,當第一輪煙火侵入泛白的天空時,他們已安坐在曬台上。“這是俺寫《乞力馬紮羅的雪》的所在,彼時美妙的沒話可講,可一旦現在故地重遊,卻發現它並不是個逃遁之處,而僅僅讓我憶起人生中一段不光彩的苦澀,俺應該有自知之明,不當抱有哪怕是點滴的救贖非分之想。”
Hotchner向他打聽,與Hadley分道揚鑣後發生了些什麽:有沒繼續和Pauline來往?他說當然有啦,那是她發誓要搞定的事,但他堅持住花時間和Bumby相處的義務。
“有那麽一次俺來接兒子,Hadley攔截下俺,說該是和俺談話的時候了。
“她拿來筆和紙,一邊講:‘挑開天窗說亮話,’ 一邊寫道:‘如果Pauline Pfeiffer和Ernest Hemingway百日之內彼此不相往來,而且限期末了,海明威對我說他仍舊愛Pauline的話,我會,不添任何麻煩地,與海明威離婚。’她簽上大名後,把筆遞給俺。俺說這念起來簡直像該死的死亡判決書。‘正是,’她說,‘不是她死就是我亡。’ 在俺一生中,從來沒那麽不情願地畫押過,提起沉重的筆,然後簽了字。
“‘Hadley,’俺講,‘俺愛你,真的… 俺對她隻是一種怪怪的說不清楚的激情而已。’
“當晚俺和Pauline晚餐,提了百日之約這事。她微笑著說一點問題都沒有,然後順手從餐桌上的花瓶裏拔出一支玫瑰遞給俺,囑咐一定得把花壓在咱們的床墊下。
“Pauline回歸故裏,把自己流放到人口2000的阿肯色的Piggott鎮。
“離開前,她留了個信給俺,斷言命運注定要讓咱們一起麵對人生,雲雲,還說她有充分的財源會讓咱們過的非常美滿。
“俺搬進了Murphy工作室,外景是Montparnesse氣候,前頭是遙遙無期的百日煎熬,俺已備好墓碑碑文之一這樣寫道:這裏躺著的是Ernest Hemingway,放著正道不走,偏往邪路上奔。”
在Hotchner來訪的第三個夜晚,海明威決定帶朋友到Key West名聲最響的沙龍Sloppy Joe吃喝,這是他最愛光顧的地方。Hotchner迫不及待地想聽海明威到底如何度過那百日難關的,於是甩鉤放線。
“《太陽依舊昇起》那時出版了吧?”
“剛剛在書店拋頭露麵。。。
“說真的,借酒消愁反倒加大了俺的苦惱,還有Pauline每日來信,抱怨Piggott種種無聊陷阱,加上她對俺狂野的渴望。”
Hotchner問:“這期間Fitzgerald哪去啦?”
“俺向他描述鄙人的百日困境時,他大致站在Hadley一邊。
“Scott向我打聽兩個女人是否真正不同,南轅北轍?俺說是這樣,絕對如此:Hadley單純、傳統、接受、廉潔、賢惠;Pauline無時無刻不花俏、打扮、張牙舞爪、詭計多端、前衛開放。
“Scott又問,她們作為性伴侶也有所不同嗎?俺告訴他,‘如同白天黑夜:Hadley順從、願意、跟隨;而Pauline是爆發、瘋狂、表現、主動進攻型的,常騎在俺身上發威。她們絕然相反,俺領導Hardly,而Pauline領導俺。’
“他說:‘聽著Ernest,重要的是你應當對自己負責,你需要Hadley的陽光素質,以及她的支撐忍耐力,那些都不是Pauline或是她的金錢可以供給的。’”
翌日非常炎熱,嗡嗡成群的蚊蟲把他倆從庭院趕到遊泳池陰涼的一邊,兩個人腿泡在水裏,繼續回顧往事。
“那些個黑暗的日子,”海明威搖著頭說,“俺像牢犯似的數著過來的。夜晚更難熬,幸虧有些去處能幫俺暫時忘掉她們。其中一地是Montparnesse 的Jockey夜總會,有好聽的爵士樂,和在美國受排擠但在巴黎大受歡迎的黑人樂手。某晚,俺眼睛牢牢盯住一個舞池裏的漂亮姑娘–高個子、咖啡色皮膚、烏黑的眼睛、細長誘人的大腿。雖然是個極熱的夜晚,她卻穿著件黑色裘皮外套,咱們彼此自我介紹認識。
“她名叫Josephine Baker,出乎預料是個美國人,準備參加女神遊樂廳 (Folies Bergeres) 歌舞秀的開演,剛剛從排練場上下來。
“俺問她幹嘛在六月暖和的夜晚還穿皮草?刹那間她亮開外套顯露胴體,‘我僅僅是用來應付遮掩一下,’ 她說,‘富麗上空秀我們基本一絲不掛。你幹嘛不來捧個場?本人是頭條新聞標榜的烏黑女神哦。’ 她問俺結婚了沒,俺說暫時被掛了,因為有兩個女人,其中之一是俺老婆,誰都不肯妥協讓步。
“‘咱倆得好好談談,’ 她說,她曾經有過類似的情形。
“那晚俺和Josephine過夜,坐在她家廚房桌旁,喝著她的某位崇拜者送的香檳,沒完沒了地嘮叨俺的麻煩,分析、解釋、譴責、爭辯,大都胡扯。Josephine全神貫注地傾聽,表示同情,她是個好極了的傾聽者,她說她也遭遇過雙重愛情的折磨。
“徹夜直到天明,咱們掏心掏肺地聊,俺捫心自問:究竟怎樣可以說服靈魂,即使俺拒絕兩個女人中的一個,把痛苦一股腦兒倒給她,良心卻不應當拒絕俺。”
“到頭來,老爹,百日終了時到底發生啥啦?” Hotchner急的如同熱鍋上的螞蟻。
“沒什麽。”
“什麽叫沒什麽?”
“據俺在日曆上的勾劃記號顯示,末日其實在第七十一天就開始了。俺在Dingo吧喝酒,那是俺用來收發郵件的地點。就在這個晚上酒保遞給俺一疊信,那一刻俺的呼吸卡在喉嚨裏,為啥Hadley寫信給俺?俺太怕開那封信了。‘親愛的Ernest,’ Hadley的筆跡,隻有短短幾行,大意是,雖然離她設定的期限還剩三十天,她已決定應允俺明顯想要的釋放,她不打算再等俺的決定,她覺得那太顯而易見了。
“俺需要散散步,月亮那夜升起的很晚。
“東方終於破曉,俺鬆了口氣,走下破損的青石台階,回到Murphy工作室,在書桌前坐下,開始給Hadley寫信。俺告訴她已通知Scribner出版社,所有《太陽依舊昇起》的版稅都應當歸她所有;俺承認若沒娶她的話,俺不會寫成此書,其忠誠愛護的後盾及實際的現金資助成就了俺;俺對她講Bumby有她這個媽真幸運,她也是俺今生今世知道的最好、最誠實和最可愛的人。就這樣,俺終於盼到了渴望已久的曙光,可是卻興奮不起來,也沒發電報給Pauline。其實俺陷入失落的傷感,不僅沒法享用這翻身解放時刻,反倒覺得自己像個受害人似的。
“俺寫信給Pauline,告她Hadley已投降的忒大喜訊,並通知她現在可以回巴黎了。”
Hotchner緊追不舍:“Pauline回來後咋樣了呢?”
“在這之前咱們從沒討論過嫁娶,如今俺自然也沒心情馬上辦喜事,想即使結合的話,也得先好好過度一陣再說。但Pauline可不依,她立馬訂了教堂婚禮儀式,在維克多•雨果廣場(Place Victor-Hugo) 時髦的聖安娜大教堂(Saint-Honoré-d’Eylau)裏舉行。
“俺定期去Hadley寓所接兒子,通常這時她都抽身而出,但有一次俺到後她碰巧還在。在沒一點思想準備的情況下,俺一時心血來潮,脫口而出問她,假如她還要俺的話,俺想回到她身邊。她報以微笑,說還是維持現狀恐怕更好。事後,俺去到Dingo吧,把自己痛罵了好一會。
“婚禮上,Pauline穿著珍妮·朗雯 (Jeanne Lanvin)專門為她設計的婚紗,戴的是一串卡地亞(Cartier)珍珠項鏈,梳著緊貼她的頭顱精雕細琢而成的發型。就俺而言,隻穿了一件斜紋軟呢套裝,搭配背心和一條新領帶。”
1926年,在《太陽照常升起》出版之後,海明威與他第一任妻子離婚,迎娶了來自阿肯色州的家境富有的交際花寶琳。
第二天,仍在Key West,Ernest直到傍晚才露臉。
“你讀過那老家夥尼采嗎?” 他問Hotchner。
“讀過一點點,” Hotchner回答。
“你知道他怎麽看待愛情的嗎?說是一種狀態,身臨其境的人從裏麵看事物都遠離真相。”
“你指Pauline?”
“對嘍,沒過多久就原形畢露,大概是從咱們搬去Piggott與她父母住就開始了。
“雖然曾有很多書寫第一次世界大戰咱們在法國打德國佬,但隻有俺獨占意大利還有俺在那塊參戰的部分。在Piggott的日子裏,俺都趕在窒息的熱浪撲來前的大清早寫作,那些個日日夜夜跟一望無際的撒哈拉沙漠差不多。
“這節骨眼上,Fitzgerald火上澆油,來信告俺Hadley與俺認識的一個叫Paul Mowrer的記者再婚了。那小子倒是個溫柔體貼的正人君子,《芝加哥每日新聞》駐巴黎記者。可真正把俺打懵的,是Hadley這麽快就嫁人了。
“之前,眼看離開Pauline的可能性似乎越來越近,俺異想天開,打算時候一到,Hadley還保持單身,俺就可以重新回到她和Bumby的窩裏去。
“愁雲慘霧之際,Pauline宣布懷上身孕的消息愈加雪上添霜。正如嫌婚結的太倉促,俺也沒做好有討厭娃的準備。經過18個小時在產房裏痛苦搏鬥,Pauline迫不得已接受破腹產手術。
“俺聯係上了一個叫Bill Horne的老朋友,跟他在堪薩斯城碰頭,然後一起開車去懷俄明州的一個哥們度假牧場。謝天謝地!在那裏俺實實在在享受了三個禮拜的好時光,遠離Pauline、肮髒、還有Piggott宗族。清晨,俺用來寫新書《戰地春夢》。
“俺來講給你聽聽俺啥時決定蹬了Pauline,是在她宣布要生第二胎的時候。頭一個已把俺害的焦頭爛額,再來個鬼哭狼嚎不讓俺活了,不是誇張,還差點真要了俺的命。
“這胎又是個男娃,咱們起名叫Gregory,比他哥Patrick更會鬧。像前次那樣,俺忙不迭地逃離Piggott鎮,先是計劃到古巴去躲兩個禮拜,結果一拖變成了兩個月。
“那期間,俺晚上大都跟一個叫Jane Mason的漂亮姑娘在一起,她22歲,來自紐約上層社會,差不多是俺認識的最隨便的人。”
“Pauline曉得她嗎?” Hotchner打破砂鍋問到底。
“俺下定決心要硬塞進她的耳朵。”
“你故意供給她離婚火藥吧?”
“是時候了,但Pauline死活不肯放手。
“為了把俺在Key West穩住,Pauline說服她叔叔Gus買了條船,就是你在古巴時咱們開出去釣魚的那艘Pilar。明天咱們幹嘛不出海呢?Gregory會備好幾根魚竿,眼下依俺看馬林魚還沒成群,但會有不少別的魚。”
次日,海明威折騰一條上鉤的馬林魚時,Gregory掌船顯得非常老道, Hotchner毫不懷疑就是他啟發了《老人與海》當中老人的造型。
1940年代起,海明威熱衷於在古巴附近水域裏釣魚,圖中顯示他從Pilar號私家船上放線釣馬林魚。“這條38英尺長的船是特地為俺配置的,”他回憶道。
“俺中了Pauline的邪,就是那樣,犯了個該死的致命錯誤。她拚命用財富捆住俺倆,但結果隻是讓俺越發噁心。”
Hotchner還不肯罷休,“Pauline最終同意離婚,你一定大鬆了口氣。”
“大體上是這樣,但也有難過的陰暗麵。比如,在跟兩個兒子有過不良開端之後–俺跟你提過他們還在繈褓裏時,俺出走的事,俺就是受不了頭兩年換尿布的罪–後來俺想方設法彌補罪過。”
“是啊,孩子們確實挺難受的。” Hotchner報以同情。
“還發生了更難過的事呢…” 海明威輕輕搖頭,憶起在巴黎時的一段插曲。
“有一天俺在Lipp’s Brasserie的封閉曬台上喝酒時,瞧見一輛出租車開過來讓乘客下車,天呐!那不是Hadley嘛!咱們離婚之後就再沒見過。她穿著講究,依然是俺記得的美麗模樣。俺迎上去,她發現是俺大吃一驚,然後張開雙臂緊緊擁抱俺,摟著她俺呼吸困難,她退步仔細打量俺。
“‘我的天,Ernest,’她對俺說, ‘你看上去一點沒變。’”
“‘你也沒變。’”
“‘是嗎?’”
“‘而且你看著更加可愛。’”
“‘我一直在跟報追蹤你,《戰地春夢》好極了,你不虧是個浪漫情郎,你懂的。’”
“‘你還跟那個叫什麽來著的人在一起嗎?’”
“‘對,我仍是叫什麽來著的人的太太。’”
“俺請她進館子裏喝香檳,聊咱們彼此認識的人,他們怎樣怎樣。俺說,‘你知道嗎Hadley,俺老是想你哎。’”
“‘甚至現在?’”
“‘你曉得俺常回憶什麽–就是《太陽依舊昇起》出版的那個夜晚,俺戴上僅有的一條領帶,咱們一起去了麗思酒店,用底部盛滿野草莓的酒杯喝香檳。當你年輕又充滿希望的時候,貧窮也帶著一種浪漫。’”
“俺問她是否可以和俺共進晚餐,她端詳著俺,惦記著俺,她認真考慮了一下。”
“俺說,‘俺絕對沒打你壞主意的動機–隻是想隔著餐桌好好瞧瞧你。’”
“‘你知道嗎,Ernest,’” 她說,’如果當初咱們之間不是那麽好的話,我也許不會那麽快就離開你。’”
“‘曾經多少次,俺以為看見你路過,有次是在出租車裏等交通燈的時候,還有一次在盧浮宮,俺跟蹤一個和你頭發顏色、走路姿勢以及雙肩都一模一樣的女人。本來以為隨著時間的推移,不與你形影相隨或音信全無,你會漸漸淡出,但是,大錯特錯,你一如既往地依舊和俺在一起。’”
“‘我也會永遠愛著你的,Tatie,正如我曾經在橡樹公園,和這裏巴黎一樣地愛你。’ 說著,她舉起杯,與我的輕輕碰了一下。她飲完杯中的香檳,放下杯,’我得回我的公寓了,’ 她說。”
“俺陪她走到街口等綠燈,俺說記得當初桌上一無所有,酒瓶空空蕩蕩,俺們在一起做的美夢。‘盡管艱苦貧窮,你卻對俺堅信不移,俺想讓你知道,Hadley,你是俺寫的任何女人的真正部分,俺將用餘生追尋你。’”
“‘再見,我的Tatie。’”
“燈變綠了,Hadley轉身吻俺,多麽意味深長的一吻;然後她穿過大街,俺看著她走去,邁著她那熟悉的優雅腳步。”
海明威把頭往後一仰,閉上眼睛,也許是看見Hadley轉身,看了他最後一眼,然後消失在繁忙的人行道上。
“那是俺最後一次見到她。”
(完)
參考資料:
注1.
英文原文
True Nobility
In a calm sea every man is a pilot.
But all sunshine without shade, all pleasure without pain, is not life at all.
Take the lot of the happiest–it is a tangled yarn. Bereavements and blessings, one following another, make us sad and blessed by turns. Even death itself makes life more loving.
Men come closest to their true selves in the sober moments of life, under the shadows of sorrow and loss.
In the affairs of life or of business, it is not intellect that tells so much as character, not brains so much as heart, not genius so much as self-control, patience, and discipline, regulated by judgment.
I have always believed that the man who has begun to live more seriously within begins to live more simply without.
In an age of extravagance and waste, I wish I could show to the world how few the real wants of humanity are. To regret one’s errors to the point of not repeating them is true repentance. There is nothing noble in being superior to some other man. The true nobility is in being superior to your previous self.
注2.
阿圖羅·巴雷亞(Arturo Barea),西班牙著名流亡作家之一,代表作《鑄造》(長篇小說,1941)三部曲的第一部講一個出身清貧者的成長過程,社會的不公平促使他走上反抗道路。1939年, 無論對西班牙政壇還是文壇都是非常重要的一年,持續了3年的西班牙內戰終於結束, 資產階級右翼軍人佛朗哥上台執政, 開始了長達36年的獨裁政權, 使成千上萬的共和國鬥士死於佛朗哥行刑隊的屠刀下, 西班牙人民被迫在警察的淫威下,過著“和平”的生活: 凡同情共和國的人都被通緝; 未參加過內戰的年輕人被征入伍, 穿上長槍黨的藍襯衫為獨裁政權服務, 形成了“佛朗哥命令, 西班牙服從”的政治局麵。同時,為了鞏固其政權,佛朗哥一方麵排斥有正義感的知識分子, 另一方麵培植忠於他的親信, 達到整傷、淨化知識分子的目的。這種政策的後果是近百分之九十的知識分子流亡國外, 科學家、作家、畫家、教師……紛紛背井離鄉, 移居他國。
注3.
《百年孤獨》,既是哥倫比亞作家加西亞•馬爾克斯的代表作,也是拉丁美洲魔幻現實主義文學的豐碑,被譽為“再現拉丁美洲曆史社會圖景的鴻篇巨著”。作品描寫了布恩迪亞家族七代人的傳奇故事,以及加勒比海沿岸小鎮馬孔多的百年興衰,反映了拉丁美洲一個世紀以來風雲變幻的曆史,並且融入神話傳說、民間故事、宗教典故等神秘因素,巧妙地糅合了現實與虛幻,展現出一個瑰麗的想象世界,成為20世紀最重要的經典文學巨著之一。
注4.
年輕的海明威(左)與菲茨傑拉德(右)
美國文壇上最著名的一段友誼,同時也是最讓人感歎無奈的,毋庸置疑,應當屬於菲茨傑拉德(F. Scott Fitzgerald)與海明威(Ernest Hemingway)。 他們曾經交友至深,甚至相互昵稱“菲茲”與“海姆”。而這段友誼在一個作家升天,一個作家墜地中被稀釋。他們卻如同錢幣的兩麵,如此迥異的外表下是同一個內裏。
“我丈夫和海明威他們兩個人!哼,他們倆在一起的樣子簡直就像是一對情侶!” 澤爾達(Zelda Fitzgerald,菲茨傑拉德的妻子)曾不以為然地奚落。董橋先生一篇小文《海明威在巴黎》中描繪了這樣一個場景:那是1921到1926年間的五六個年頭,他跟妻子住在巴黎一些不那麽華貴的地區,兒子剛出世,他在寫《太陽照常升起》…… 他上山滑雪下山賭馬,隨時找得到借口開香檳瞎慶祝,籌集給艾略特的錢全花光了誰也不在意。寫完《了不起的蓋茨比》的菲茨傑拉德神經兮兮服侍神經兮兮的澤爾達,偶然跟海明威出一次遠門淋了幾陣雨,他窮緊張硬說自己得了肺炎,過不了幾天,又說澤爾達抱怨他下麵不夠長,海明威一手拉他進廁所,脫下他的褲子瞄了一眼,向他保證他的長度絕對正常!
1920年,菲茨傑拉德與澤爾達結婚,他們成為那個時代奢侈生活的代表人物。
1925年四月下旬的巴黎,年輕又充滿活力但窮困的海明威,在位於Montparnasse區的Dingo Bar裏,遇上了同樣年輕(隻比他大三歲),但是從名校普林斯頓(Princeton)出身(盡管沒能夠畢業),已經在《周六晚郵報》擁有數百萬讀者的菲茨傑拉德。當時正好是菲茨傑拉德的最傑出的一部作品《了不起的蓋茨比》(The Great Gatsby)出版後兩個星期,正可謂是青年才俊意氣風發。而海明威雖然當時已經走上寫作之路,但不曾出版任何作品,隻是寫了尚未人知的一些短篇和小詩。兩人當時境況明顯懸殊很大。
但是,海明威似乎從一開始就掌握了能向這些已經出名的作家推銷自己的竅門。菲茨傑拉德在他們的第一次會麵後,就向他的編輯推薦海明威是個真貨 (“the real thing”),並幫助他介紹認識了出版商Scribner’s。次年,海明威的第一部作品《太陽照常升起》(The Sun Also Rises)就由Scribner’s出版,從此成為了世界著名的作家。可以毫不誇張的說,是菲茨傑拉德發掘了海明威,並給了他一個巨大的怎麽說都不為過的推動和幫助。
海明威的故事,則與菲茨傑拉德的日漸枯萎形成了鮮明的對比。1926年,在《太陽照常升起》出版之後,海明威與他第一任妻子離婚,迎娶了來自阿肯色州的家境富有的交際花寶琳(此後,海明威還有更多次婚姻,正如菲茨傑拉德很早就令人驚訝的準確指出,海明威每出版一部作品就要換一任妻子)。住在寶琳的叔叔送給他們的位於弗羅裏達州Key West的海邊別墅裏,海明威寫出了開始為他帶來榮譽和聲名的《永別了,武器》(A Farewell To Arms)。
由於第二任妻子的財富給他帶來的金錢上的自由,海明威有理由瞧不起菲茨傑拉德為三流雜誌撰稿,更加不用為生活所迫去好萊塢寫劇本。1940年,當菲茨傑拉德英年早逝的時候,海明威則出版了他寫作生涯的巔峰之作《戰地鍾聲》(For Whom The Bell Tolls)。自從1925年的初次相遇到1940年菲茨傑拉德的死亡,他們之間的友誼則從親密互助,逐漸冷卻到充滿敵意。海明威在他的最後一部作品兼回憶錄《不散的筵席》(A Movable Feast)裏麵,描寫菲茨傑拉德是一個牢騷滿腹,極度無能而又整日酗酒的孬種。作為美國文壇上最著名的一個酒鬼,菲茨傑拉德實際上對酒精的耐力很低,這在海明威眼中是男人最不可接受的弱點。在巴黎的時候,當時不知名的海明威去拜訪菲茨傑拉德的時候,被醉酒後的菲茨傑拉德從公寓裏瘋狂逐出。海明威曾經形容,與周末夜晚的菲茨傑拉德相比,西班牙的鬥牛隻不過是鎮靜劑而已。
後來,海明威在他的著名短篇《乞裏馬紮羅的雪》(Snows Of Kilimanjaro)中,直接描寫了一個失敗的作家菲茨傑拉德,其“對財富浪漫的敬畏”以及崇拜紙醉金迷怎樣毀了他的一生。菲茨傑拉德讀後給海明威和他們共同的編輯(就是最初介紹海明威認識的那位)發去了抗議信,於是此後的版本中,菲茨傑拉德的名字被替換成了Julian,但是了解背景的人們一看就明白這裏引用的是誰。更令菲茨傑拉德傷心不已的是,當他最終好不容易出版了《夜色溫柔》(Tender Is The Night)後,誠懇邀請海明威評論,卻遭到海明威的不屑一顧。
然而,海明威有他自己的致命弱點,就是被菲茨傑拉德很早就發現並預言的海明威一生中的女人。海明威傾向於通過逃避來解決婚姻中的問題,然而,盡管澤爾達後來有嚴重的精神疾病,菲茨傑拉德還是堅持與她走到了最後。此外,菲茨傑拉德認為海明威與他自己一樣,具有心理上的毛病,他寫道:“他與我一樣時常緊張到崩潰,隻不過具體表現得不同。他更傾向於躁狂(megalomania),而我則是更加憂鬱愁緒(melancholy)。” 當菲茨傑拉德說這番話的時候,他又言中了。
海明威在自殺前寫的最後一部作品《不散的筵席》中,關於菲茨傑拉德的那一章,扉頁上有這麽一段話:
“他的才華是那麽的自然,就如同蝴蝶翅膀上的顆粒排列的格局一樣。最初,他並不比蝴蝶了解自己的翅膀那樣更多的注意到自己的才華,他也不知道自從何時,這些被洗刷和破壞掉了。直到後來,他才開始注意到他破損了的翅膀和翅膀的結構,他開始明白不可能再次起飛了,因為對於飛行的熱愛已經消逝,他唯一能夠回憶起的是,當初在天空中的翱翔是多麽的輕而易舉啊。”
當海明威寫下這一段話的時候,他或許也正在描寫他自己吧。
海明威著作列表
1925年:《春潮》(The Torrents of Spring)
1926年:《太陽依舊昇起》(The Sun Also Rises)
1929年:《戰地春夢》(A Farewell to Arms)
1937年:《有錢人與沒錢人》(To Have and Have Not)
1940年:《戰地鐘聲》,或譯《喪鐘為誰而鳴》(For Whom the Bell Tolls)
1950年:《渡河入林》(Across the River and Into the Trees)
1952年:《老人與海》(The Old Man and the Sea)
1970年:《島之戀》(Islands in the Stream)
1985年:《伊甸園》(The Garden of Eden)
1999年:《曙光示真》(True At First Light)
2005年:《乞力馬紮羅下》(Under Kilimanjaro)
非小說
1932年:《午後之死》,或譯《死在午後》(Death in the Afternoon)
1935年:《非洲的青山》(Green Hills of Africa)
1962年:《Hemingway, The Wild Years》
1964年:《流動的饗宴》(A Moveable Feast)
1967年:《By-Line: Ernest Hemingway》
1970年:《Ernest Hemingway: Cub Reporter》
1981年:《Ernest Hemingway Selected Letters 1917-1961》
1985年:《危險夏日》(The Dangerous Summer)
1985年:《Dateline: Toronto》
短篇小說集
1923年:《三個故事和十首詩》(Three Stories and Ten Poems)
1925年:《雨中的貓》(Cat in the Rain)
1925年:《在我們的時代裡》(In Our Time)
1927年:《沒有女人的男人》(Men Without Women)
1932年:《乞力馬紮羅的雪》(The Snows of Kilimanjaro)
1933年:《勝者一無所獲》(Winner Take Nothing)
1938年:《第五縱隊與49個故事》(The Fifth Column and the First Forty-Nine Stories)
1972年:《尼克·亞當斯故事集》(The Nick Adams Stories)
1987年:《海明威短篇故事全集》(The Complete Short Stories of Ernest Hemingway)
1995年:《海明威故事選集》(Everyman’s Library: The Collected Stories)
被拍成電影的作品
1932年:「戰地春夢」(A Farewell to Arms),由加裏·庫珀(Gary Cooper)主演
1943年:「戰地鐘聲」(For Whom the Bell Tolls),由加裏·庫珀和英格麗·褒曼主演
1944年:「雖有猶無」(To Have and Have Not),由亨弗萊·鮑嘉和勞倫·白考爾(Lauren Bacall)主演
1946年:「殺人者」(The Killers),由巴特-蘭卡斯特(Burt Lancaster)主演
1952年:「乞力馬紮羅的雪」(The Snows of Kilimanjaro),由葛雷哥萊·畢克主演
1957年:「戰地春夢」(A Farewell to Arms),由洛·賀遜(Rock Hudson)主演
1957年:「太陽照樣昇起」(The Sun Also Rises),由泰隆·鮑華(Tyrone Power)主演
1958年:「老人與海」(The Old Man and the Sea),由史賓塞·屈賽主演
1962年:「一個年輕人的冒險」(Adventures of a Young Man)
1964年:「殺人者」(The Killers),由李·馬榮(Lee Marvin)主演
1965年:「戰地鐘聲」(For Whom the Bell Tolls)
1977年:「河流中群島」(Islands in the Stream),由喬治·斯科特(George C. Scott)主演
1984年:「太陽照樣昇起」(The Sun Also Rises)
1990年:「老人與海」(The Old Man and the Sea),由安東尼·奎恩(Anthony Quinn)主演
1996年:「愛情與戰爭」(In Love and War),由克裏斯·奧唐納(Chris O’Donnnell)主演
看心姐讀的書貼的音樂,就知道心姐過得心靜如蘭的日子。
祝猴年健康愉快!
回石家莊陪老父過年,看到霧霾天時的心靈衝擊有點兒像當年下鄉時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