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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小組治療:‘成為習慣’
‘抽煙時間到了’一個戰士叫道。
‘第三檔,現在是你們自由抽煙的間歇。’一個護士的聲音。吸煙這是第三檔享有的放風特權,大家可以戶外活動,吸煙,開鎖出門,等他們回到室內,所有的人都來到大會議室,這一次開始小組治療:‘congnitive- processing therapy’,這節課大概需要一個多小時的時間,學員們被要求把自己的日誌朗讀出來,並且互相討論直到他們不再回避到底發生了什麽,不再回避那些忌諱的話題,這些擬定的路數成為目前對P.T.S.D比較最有效的治療手段。
‘好了,各位請注意,現在我們就開始。’主持人說,‘別人發言時請不要打斷,’他停頓了一下接著說:‘也不要說髒話,浪費時間。’現在第一個人開始讀自己的日記。
戰士甲在戰爭期間他是一個開著軍車慢慢爬過山澗發現路邊的炸彈的戰士,‘許久以來這是我腦子裏一直徘徊的一件事情。’他說,‘標題就是:炸彈,炸彈,每個地方都是炸彈’。戰士甲坐在長桌的盡頭上慢慢地念著自己的日記。這場景要是在任何其他地方發生,小夥子們會哄堂大笑,朝他扔去啤酒瓶,讓他閉上臭嘴,可是在這個會議室裏,當在座的夥計們聽他說道‘我現在還是看見到處是炸彈,我一直看見到處是炸彈。’其中有幾個人低下頭,因為他們也一直看見炸彈在自己眼前。
‘讓它們停下來,讓那些炸彈滾開吧。我真的再也不想看見它們!我怎麽才能回到正常?我怎麽才不再看見這些炸彈?’戰士甲說完,他抬起頭,仰著頭,腳在點著點,兩腿扭動著,另一個夥計把手放在他的膝蓋之間然後站起身來,坐哪兒太緊張。
尼克也站起來,在房間的另一頭,他問戰士甲:‘你開的是什麽種車?’
‘是HUSKY GUY。’
‘是大的那種?’尼克問。
‘就是那種在前邊護送物資的車’。
‘你是在伊拉克吧?’另一個戰士問道。他也是一個開HUSKY的戰士,是一個在阿富汗的兵。
‘是的。’
‘你被伏擊了?’
‘是啊。’
‘做開路前鋒是很難的。’另一個也開車的戰士說,‘我的意思是說,你後邊是整個物資車隊,如果後邊的車被襲擊,你也感覺遭透了,因為你是應該先找到那些炸彈的。’
‘的確是這樣。’
。。。。。
主持這節課的人總結道,這個小組治療的過程叫做‘成為習慣’。就像你看恐怖電影,第一次你看恐怖片,你感覺害怕,當晚回到家裏做噩夢,很沮喪,睡不好覺,不管怎樣感覺很糟糕,自己在這個恐怖片麵前就是一個懦夫。可是如果第二次,我第二天再去看同一個恐怖片,第三天看第三遍雖然還是有點害怕,但是不會再搞得自己心神不寧。到了第四天,第五天再去看這些恐怖片,坐在那裏我就會感到煩了。到了第十天再看這些電影,我就看的是表演,再看那些嚇人的場景也沒什麽新鮮感。不管是美女滿身血,還是腦袋錯位,或者是電鋸鋸人,我不再有新鮮感和激動。同樣的道理,你們大家去一個地方經曆同樣的事情,在那裏重複很多遍,從開始到消散,漸漸的從爆炸似的影響到逐漸越來越少的波動,這就是所謂‘成為習慣’。習慣了見怪不怪,有道理嗎?
是這麽個理,直到下一個發言的戰士開始讀自己的日誌。他開始讀到:‘我個人從來沒有槍殺過任何人,如果我沒有做打雜收屍的工作,見證死亡,處理屍首和那些七零八落的的屍體部分,上帝恐怕都不公平讓我上戰場了,他停頓了一下,接著描述道:‘一天我發現了一些頭顱,我不知道該怎麽辦,也不知道這是誰的頭顱,是戰士還是受難的百姓,是男人還是女人,我最後決定把它們帶回基地,我把它們裝到自己的卡車上,開始往基地駛去,在快到基地大門時,我停下車來:‘我這他媽的是幹什麽?’我生氣地想。
‘我把那些頭顱都踢下車,用靴子把它們一個個踢到路邊的溝渠裏。然後我開著車通過基地的大門,想著,那些真他媽的是亂七八糟的烏合之眾的腦袋。’
‘停一下,停一下。’尼克說道,‘你跟你老婆說過這件事嗎?’
‘我第一次跟老婆說起伊拉克事件是一直到兩周之前。’
‘她什麽反應?’尼克問。
‘她聽了開始邊哭邊說,對不起,她不知道發生這樣的事情。’他說。
‘她這樣反應,這樣說是她真的關心你。’尼克說道。
‘如果你把這樣的故事跟她說,她哭了,感恩吧。’另一個人說,‘當我告訴我老婆自己的經曆和故事,她的反應是:這些點點滴滴線索勾畫出你是一個什麽家夥,我一點都不同情你!你們知道,我聽了這話他媽的簡直就像被槍斃了一樣,她一點不理解我,當她對我再說話時,我把自己轉向酒瓶子,我不再跟她分享任何他媽的一個字!’他開始哭泣不能自製,另外三個人站起來開始在屋子裏來回走動。‘還有什麽要說的嗎,這位夥計?’主持人問,然後第三個戰士走到前台開始讀自己的日誌。他是一個醫務兵。他的漸進的精神分裂是源於他某日對某伊拉克人所做的一件事的結果。‘簡言之,我給那個伊拉克人注射了一針減壓針,就是讓他有下地獄的感覺。’他說道,‘我知道這很難受,可是我更知道他曾經安插到I.E.D.當時我關心他有多難受嗎?不。現在我關心他多難受嗎?也不。這對嗎?你媽的!’
靜默。
每個在場的人都在扭動著身體。‘我知道你什麽意思,’良久終於有一個人開口,‘我們看見死亡對待死亡沒有任何悔恨,同情和憐憫心,就因為他媽的這個。’
‘我想我需要試著重新學會同情和善良。’那個醫務兵說。
‘我們曾駐紮在伊拉克警察局,’尼克說,每隔一段時間,伊拉克警察就帶回一具,兩具屍體。他們把屍體隨便扔到卡車上,淨是這等破事,那時候正趕上我要退役,撤回本土,我們就跑去照相,你知道,有具屍體腦袋沒有了,渾身都是糞便,因為他曾被放到露天的化糞池裏,我到現在也不能把這個形象從自己腦子裏趕出去。可是在當時,啊,我們覺得這真酷,真酷,我的意思是說,我們當時在想什麽?我們為什麽當時想去看這個臭大糞的場麵?還覺得很酷?’
‘是啊,我也記得一次情形,我一直不願意說,我有一張照片。’另一個戰士說。有一天他碰到一具屍體,已經大部分是骨頭,還有一點皮膚,他撿起一節股骨或什麽的,然後拍了一張照片,在照片上他做出好像正在啃咬那骨頭的姿勢,他說著:‘我他媽的當時是怎麽想的?!’
‘就是啊。’尼克說。‘我把自己的一個硬盤都毀了,因為裏邊存了很多這樣的照片,站在屍體旁,或什麽的恐怖血腥的東西,我們把屍體吊起來和屍體一起搖滾。。。。。。我們是一些最最惡毒的殺人機器,現在回想起來,現在,上帝,我們曾經幹了什麽?當時在想什麽?’
每個人都在說話,除了一張長著娃娃臉的年輕人,他突然開始顫抖,向上翻著白眼,好不容易回過神來,他盯著自己哆嗦的右手,用左手抓著右手,直到這個發作過去。他喝了一口可樂,同時桌子上的話題還在繼續,他滿臉是淚拿起紙巾掩住自己的臉。
‘真的擊中我的是我看到我的第一個嬰兒被燙傷,’有個人在說,他沒有讀日記,就是在那裏說著,‘蘸著滾燙的水,脫掉腐肉,’他說,在那一點上我深感到自己的歉意,對他們的歉意,我們坐在那裏毒打那些人,就像那個倒黴的孩子,我們利用他們就像他們不是人,他媽的什麽都不是。’說完他開始顫抖和哭泣,直到屋裏的其他人來幫助他還過神來。
首先‘謝謝你曾經在那裏,’一個戰士說,用一隻胳膊抱著他,‘第二,我也為你用‘他媽的’而鼓掌。’
笑聲,眼淚,抽煙休息。
薩沙來到東門入口的旗杆下,瑪利亞的塑像旁,進了電梯到了六樓,拿起電話撥了0,等著大門被打開,尼克正在護士站。
‘嗨,親愛的!’他說,走過來親吻了薩沙,‘你睡覺好嗎?BABY是不是在你肚子裏踢來踢去了?‘尼克問薩沙。
她睡眠很差,但她不願意告訴尼克,他看上去睡覺更差,帶著深深的黑眼圈,像是挨了人揍似的。尼克一直在寫他的日記,試著弄明白自己的的那些幻覺,他老是看見有個小姑娘坐在對麵的椅子上,深色的頭發,一道淺紅色的條紋流到她肩上,尼克寫到:‘她頂多7,8歲,坐在我床對麵的椅子上,穿著一件花裙子,褶褶巴巴被血浸泡濕透了,她的眼睛盯著我,像一直看到我的靈魂。’他寫了三張紙,站起身來到樓道看薩沙,他不知道自己是否應該把自己的日記給她看。他不知道薩沙是不是能夠像那個說‘對不起’的妻子一樣對待他的故事。
他們坐在探視接見的屋子裏,周圍有很多磨破了封皮的舊書,GAME,他們開始玩拚字的遊戲,某一點上尼克決定把自己寫的的日誌給薩沙看,他要告訴她,如果她真的想知道戰場上發生了什麽的話,他要告訴她真實的戰場是什麽樣子,他把那個日記本送到薩沙手上,她打開本子開始讀起來,這不是關於那個滿身是血的女孩的事情,而是後麵的一個故事:關於尋找到一個更高價值的目標。‘寶貝,這是一個題目。’
‘我喜歡擁有一個夜晚’文章這樣開頭。薩沙低頭讀著,尼克在一旁擺弄著SCRABBLE的一個個帶著字母的小方塊。
‘我記不清具體是什麽時候,隻知道外邊很冷,’他寫道。我們進了一個院子,裏麵隻有一間屋子亮著燈,我們的任務是迅速地進入這房子,把所有的適齡男性的軍人身份全部鑒定出來,第一小隊踢開大門掃清障礙,我領著第二小隊通過大門來到玻璃門前,我借著衝力一腳踹開花玻璃門,嘩啦,玻璃碎了一屋子,門被頂到牆上,大開著。我們一邊迅速查看過第一個房間,皮靴踏在破碎的玻璃碴子上,哢哢地響著,結果這裏都是婦女!廚房,臥室也都搜過,我們接著就上樓,由第一小隊主管第一層,我領著第二小隊往樓上去,在樓梯上我碰上一個伊拉克男人正往下跑,我一把抓住他,摔倒牆上,用衝鋒槍頂住他的脖子,他尖叫起來,我更用力地用槍頂住他的氣管他的聲音啞了,我對樓下一個戰士吼道:‘我抓住一個!’‘把他帶下來!’下邊說。我揪起這個嚇壞了的男人,讓他連滾帶爬到了樓下。
我們接著往樓上搜索,上邊有三個屋子,一個已經空了,一個裏邊是夫婦倆和一個孩子,還有一個屋子門關著,我命令戰士把這一家人帶到樓下,我和我的夥計要打開這個關閉的門,我把衝鋒槍朝下,夥計把門使勁踹開,裏邊有一張床,坐著一對老夫婦,他們好像以前經曆過這樣的情形,在那裏等著。我把那老婦讓人帶到樓下,剩下那個男人,我盯著他,他也反盯著我,等著我動手,幾秒鍾後我發火了,我揪住他的脖領子把他提到樓梯口,我不知道他是否明白我說的,要不你自己走下樓,要不你就飛下去,兩秒鍾不到他開始動作起來。
薩沙翻到下一頁,但那裏沒有了故事,她什麽也沒說,隻是看著尼克,尼克在那裏擺弄著那些SCRABBLE的字母,他擺了五排,他拿起五個字母擺成一排,又再拿起五個字母放到他們之間把它們連起來。他又拿起裝字母的長條架子把它們擺放在中間,他一直擺弄更多的字母方塊和盛放字母的長條架子,薩沙很快可以看出來那些格子,可尼克看見的是房子,是HUMVEE(美軍現代軍用吉普車),然後他告訴薩沙,他指著其中一個長條裝字母的架子說就是那棟房子,在那裏他把那個男人扔到樓下,他可以看的一清二楚,就像他清楚地看見那個渾身是血的小姑娘,很顯然,他也可以聽到他們,因為下一個故事他還沒有寫出來。在那裏有孩子的哭聲,女人的尖叫聲,那女人抱著哭叫的嬰兒,嬰兒的繈褓上沾滿了尖銳的花玻璃門的碴子,尼克愣了一會兒,然後明白了,那嬰兒原來睡在那個花玻璃門旁邊,當他踹開玻璃門時候,他實際上沒有看見這個嬰兒而腳踏在孩子的繈褓上。。。。。。
他的這部恐怖片子,戰友們演習了演了一遍又一遍,但他一直沒有辦法減少自己的恐懼程度,或者厭煩了,而真實的發生的是,他也看著這個電影,那個他揪著脖子扔到樓下的老男人,尖叫的女人,哭喊的嬰兒繈褓上滿是尖銳的玻璃碴子,有個戰士補充道,後來當他們撤離時,長官對他們說:他媽的這是一個搞錯了的房子!弄錯了,他媽的,我想知道一件事我們究竟襲擊了多少次搞錯的房子?尼克對薩沙說,然後他等著薩沙可能會說我不會原諒你。
‘不過你們也弄對了許多次’她說。
他奇怪這是不是‘成為習慣’的開始。
‘這些事情對你的婚姻有什麽影響?’谘詢顧問問尼克,薩沙坐在尼克旁邊,‘我不願意告訴她這些事情,不願意告她我的那些噩夢,不願意她知道,我在夢裏殺人,我覺得自己就像一個魔鬼,我不願她感覺自己結婚的丈夫是一個夢中殺人的惡鬼。’
‘你是說她看著你,會不理解你的噩夢?’
‘她會恨我’尼克說,什麽人做這樣的夢?
‘我不會恨你,’薩沙說。
‘你還是覺得自己像個惡魔,是嗎?‘谘詢顧問對尼克說。
‘我覺得自己像個惡魔。’
他們試著說服他這不是他的錯。
‘我知道,這不是我的錯,’然後尼克哭的更厲害了,‘OH,他媽的!’
兩周以後,尼克在登上回家的飛機,最後一次打開自己的日記,‘在洶湧狂暴的日出中起飛是世界上最美麗的一件事情。’他寫道。擔心會出什麽事,例如機翼飛了,或機長決定一直拔高,不幹了,跳傘了,比較著太陽弧線和飛機邊沿的美麗,天空漸漸從黑暗的橘紅色退成淺黑色,飛機飛向天邊,夜色一邊後退一邊追逐,這裏正碰上他媽的風暴,像是一個八歲的孩子駕駛著福特公牛68穿過沃瑪特,奶奶的,保持航線穩定!我好驚奇自己可以一直保持自己的筆一點不歪。’
他和薩沙一起回到家,她已經知道了某一天戰場上的事件。
她還有四百多天要了解。
很喜歡這個故事。很感人!
問好心兒!
我不想再這裏討論政治,大國之間的利益.我隻想說,上天,請你保佑普通平民!
國度及文化的差異,讓我們有幸去感知不同的生活方式、理念,而更深層次的融合是主觀的意願、情感及認同,客觀的時間、語言和環鏡。擁抱一切美,也是個人修行。不多說,你已說得很明白了。謝謝心情分享!
如果你們有耐心讀完這篇譯作,希望這個沉重的話題沒有叨擾大家節日的心情,我寫它花了好幾天的時間,我想了一些問題,我們應該關心周圍的事情,雖然我們是移民但我們不能隻活在網上中國人的社區裏,大陸台灣的事情固然相關,但實實在在影響我們每日生活的是我們身邊的社會,我們不能無動於衷漠不關心。因為當海軍大院的槍殺事件發生時,鬧不好你我他的家人也在附近工作受到威脅的直接可能遠遠大於北京的三環路堵車,王菲是不是離婚出家,馬英九與王金平如何較量,薄熙來是重判還是輕判。我們在心裏永遠也割不斷那些對母國的關切,是很自然的,但是實在最應該關注的是我們所在地的政治,文化,教育,經濟,物價,和我們生活在一個社區學校的家庭和個人生活中的遭遇?
要不我們永遠都是外人。當地人也永遠不會把我們當成主人和公民看待。
我不知道我說這些會不會冒犯誰,但我是誠心的。也不針對任何具體人,隻是我個人的一些想法,也許因為語言關係,但我知道很多人語言很不錯,比我強100倍,但也不關心,也成了習慣。我們是一群什麽樣的個體呢?除了外嫁的女人和我們在這裏長大的孩子反認他鄉為故鄉被認為是忘了本,不過我們這些受過許多教育的中國人在移民的國度對自己所處環境關心參與是不是更有利於我們的移民生活?以及生存?
準備挨砸。
也祝福這邊的親中秋節日闔家快樂~~~~~
字寫的真好!繼續進步啊~~~,嗬嗬!
片拍的也好,仙境一般!
秋日闔家安好!
戰爭帶給勇士們的疤痕需要時間撫平。。。您是醫生,對這樣的題材更有獨特的認知,刻骨銘心感同身受。
祈禱和平,心姐和朋友們中秋愉快。
中秋到,送您真誠的祝福!
祝你們全家中秋節快樂!
祝中秋快樂!心想事成:)
問好心姐,祝闔家中秋快樂如意!
新來到一個地方,剛開始的激動啊易感啊來得好容易,慢慢習慣了就會平靜接受甚至會熟視無睹
這就是所謂‘成為習慣’。習慣了見怪不怪,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