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兒學問診

女兒是二年級的醫學生，目前正在學習臨床怎樣問病史，她和我在電話上聊起來對課程的興趣，考試的壓力，也聊了開始接觸病人，問診，查體的一些事情。我聽她很有興致，為她高興，問她是否喜歡臨床工作的例行公事，她聽上去還是興致勃勃地，認為到目前為止她雖在各門課的壓力下但始終還沒厭煩。

時間穿梭回三十年，我正是她目前的階段，初次臨床的心慌仍記憶猶新，給病人做體檢時，我的手比病人的手還涼[緊張啊]，隻好去用熱水先衝一下，。。。。生活在重演，又完全不是一回事。。。。。

‘媽媽，我跟你說個今天作診察的病人，中年男性，係統性紅斑狼瘡20年，最近又添甲狀腺瘤手術，外加糖尿病。。。。多半生就是醫院，吃藥，看病，可這男人還蠻開朗的，特別配合查體。我在問他病史時問他’結婚了嗎？他說沒有，又問有任何性活動嗎？他也說沒有。POOR GUY！’我聽著女兒的感歎而心生感歎。我不記得我學問診時和以後的行醫生涯裏，專門想過對不能有性活動予以同情，特別是沒結婚的人，書上沒提，老師也沒教過，雖然這是很多病人的苦惱和不幸。女兒的腦筋裏沒有這樣的概念框架‘沒結婚就不應該有性活動’。她和她一樣的年輕人認為在性成熟和心理成熟以後，如果長期沒有性活動是不正常的，是不可理解的，是應該給與同情的。

我的腦筋穿梭到孔夫子的教導：食色性，人性也。中國古代聖人也沒說不結婚就該禁欲。即是人性就要將心比心給與關注與同情。一個人一周不吃飯肯定引起關注和同情，無性一個月，似乎就不值得一提？想一想這裏有很多不公道地對待胃，和生殖係統。
人應該更自然地接受自己的身體和欲望，試著理解人性的衝動和理性的衝突。專業人員應該一視同仁地看待生理和心理，胃腸和大腦還有生殖器的滿足。
女兒還在說著她的病例。。。。。她學的醫學，除了對身體的理解外還有對人性的考慮和接受，這對我是很大的教育。她們在第二年已經學習了心理學課程和精神病學的初步課程，這些對醫學生全麵理解人與疾病，精神健康與身體健康的互相關聯有許多幫助。我在醫學院畢業時也沒有係統學過心理學和精神病學。

‘媽，你想得到嗎，我下周要去手術室參加一個換股骨頭的手術’。。。。她很興奮的說著。。。。
生活真的在重複，隻是是螺旋似地到了另一個層次上。
在我們這個家庭裏三代女性都學醫，她們經曆醫療訓練的過程些許相似，不盡相同，但有一點將一致，她們都要麵對病人，麵對疾病，和生死。她們必須有足夠的自信和足夠的能力和真誠來把這作為職業。這並不是一個GLAMOUR的職業，我真心的這麽認為，除了很長時間的學習和訓練，還要一直的不間斷的學習，超負荷的勞動，你必須虛心，關心人的不幸。最大的酬獎是病人治好了後的由衷的笑臉。但很多時候即使你盡了最大努力，你依然會失敗，無措，麵對死亡的無奈。
聽著女兒年輕充滿憧憬的聲音，我想起自己第一次上手術的往事，想告訴女兒，但我什麽也沒說，隻是更耐心地聽話筒那端興奮得聲音，她比我當年要成熟而知性多了。花樣年華的她選擇了這條路是需要下一番決心的，讓她多享受一些樂觀和向往吧。
我相信她會成為一個出色的臨床醫生隻要她努力並懷著一顆救死扶傷的善心。

以此文在母親節裏給我尊敬的婆婆。祝母親節快樂。
作為人母為我的兒女驕傲，也讓他們因為我而幸福。
同時從心底問好我遠去了的，但又就在我心的母親大人。是你教導我怎樣做一個人，成為一個好母親。
母親節快樂。

[慧目]

寫得好，我喜歡。你果然有一個智慧的女兒。我女兒也是學醫的，讀你的文章覺得很親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