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來峰

試在網絡虛擬世界裏留下一片真誠.
個人資料
bymyheart (熱門博主)
  • 博客訪問:
歸檔
正文

心的易感和脆弱

(2009-07-13 14:16:13) 下一個
    我長久以來自以為是個堅強的人,因為自己可以忍耐身體的痛苦,精神的寂寞,一事當前先想後做,上得了庭堂,下得了廚房.不以物喜,也不以己悲.
   感謝生活給了我心智成長的各種機會,在美國這個自由的天地裏,心靈自在地生活著.

   但我也知道自己從來是個易動情的家夥,記得七歲時讀紅岩就哭得一塌糊塗.初中時學校組織去看賣花姑娘的電影,我簡直哭的象讓人打了一頓.從很早起,我知道自己這毛病最容易發生在讀小說和看電影的時候.
   記得有個廣播劇<苦牛>說的是一個貧窮的男孩養了隻狗叫苦牛,後來男孩死了,苦牛不吃不喝誰也不理就守在男孩的墳頭旁,一直到死.我被這狗感動了幾十年.
   
    而在實際生活裏,我卻很少受委屈就哭.

   小時候跟著我哥或我姐和街上的孩子們玩兒打仗,一身泥一身水從不叫苦,就怕人家嫌我小不帶我玩兒.上學挖防空洞,做磚坯,下鄉,從不告假.高中畢業後二話不說就去北京郊區插隊.

  在鄉下,農民喜歡'皮實'的人,兩年裏我學會很多農活兒,我瘦的跟竹竿子似的十八歲的身體,硬是沒叫一聲苦.

  第一次挑兩桶水從井邊走回住處,因為不知道怎麽跟著扁擔的韻律忽悠,死壓著前邊左右亂晃,鎖骨都覺著要壓斷了,到了家就剩半桶水了,而那巨大的水缸連底兒都沒蓋上水,我再返回到井邊,用梢桶打滿第二挑,鐺琅又把梢桶掉到井裏,那時我真想罵人,也真覺著無望而想哭,不過我忍住了,我找來一位老鄉,幫我把桶拿上來,他又手把手教我怎麽擺梢桶的繩子,怎麽樣擔擔子,我來不及掉眼淚,更不願讓人譏笑,就虛心學著做個好勞力.
  幾個月後,這一切都變得容易起來.我的豆牙菜似的身體漸漸結實起來,農村兩年,窩頭,黃醬,煮白菜,頓蘿菠,天天跟著太陽起落作息,象土人一樣活著,我居然不怎麽生病.當然我更不愛哭了.老鄉們也漸漸熟悉起來,有時幫著大隊抄寫大字報,農民覺著我這人'學問'挺大,還能吃苦.
  
   帶我們幹活的當地德高望眾的大爺,識字,會寫算,因舊社會當過保長,所以我們在時,他即使很能幹也不能當隊長,但老百姓有事,都請他出麵,也算是當地一個重要人物.老先生教我場院的活計,揚場,打麥,選種,這些在農村算是'技術工種'了,帶我們澆地,開渠.他看了我寫的墨筆字後認定我學問不錯,有天還寫個藏頭詩將我的名字嵌進去,使我不勝欷噓.我當時下工回來,有時候抄抄歐體字帖.百無聊賴時,寫寫我永遠寫不完的日記.潮白河兩岸那時一點兒都不好看,下雨不出工時,我們就沿河亂走,年輕的心居然還有詩句偶成.無望無聊精神物質都貧窮的歲月裏,心由空虛變麻木,除了力氣見長,腦袋裏一片空白.

    一件事讓我麻木的心震顫,我們住的房東養著一條大黃狗,那年夏天全縣突然就不讓養狗,隊上組織民兵去打狗,殺狗,有一天我下工回來,一進我們住的院子,嚇我差點兒坐地上,堂屋的門框上吊著那條大黃狗,狗已經被繩子勒死了,我們的房東大爺,貧協主任,正手持牛刀撥著狗皮,麵無任何異常地與我招呼.我突然感到非常恐懼,想吐.幾天以後房東大娘頓了一大鍋狗肉,怕壞了用大筐吊著降到圓子的水井裏冷凍.記得還請我們去吃.我那時已經不顧能否與貧下中農打成一片了拒絕了那頓肉.那狗和那漢子的臉很久讓我惡夢不斷.從那時起我開始懷疑貧下中農的善良.
   
  76年九月老毛去世,農村的小學成了靈堂.每個人都要去祭拜.我站在那裏不知所措,就聽農婦們嚎喪,連唱帶說如喪祖宗.讓我懷疑他們對偉大領袖的忠誠.
   唐山地震時密雲水庫說是有可能瀉洪將衝下潮白河,兩岸將淹,隊上安排家家戶戶怎樣互助,到了知青安排時,沒人願意答理,隊長說,你們幹脆回家去吧.我們當然高興回家,不過也知道了我們想紮根農村是一件多不可能的事.貧下中農並不聽黨的話.

   挖溝種地積肥,喂豬,聽知青點兒喝酒後撒酒瘋時的聲嘶力竭,聽老鄉幹活休息時罵髒話說下流故事,我不知有誰可以交流一些別的東西.

    直到恢複高考的信兒傳到村裏.我在公社參加了考試,離開了那片莊稼地,最後終於拿著農村戶口進了大學.待續.

 
[ 打印 ]
閱讀 ()評論 (2)
評論
安娜晴天 回複 悄悄話 謝謝分享你那遙遠時代的故事。。。榮辱不驚,自強不息。
登錄後才可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