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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小貓”學二外三外

(2024-12-02 06:40:23) 下一個

我和“小貓”學二外三外

 

我們中學的外語隻有俄語一個語種,學了四年的俄語。因為我好像不怎麽愛學習我不喜歡的科目,憑著還算很好的記憶力,又加上家裏有不少的外語書和外語字典,就喜歡上了俄語和化學。說起化學,還真實踐著,用媽媽給的零花錢(還有午餐錢裏吃最便宜的菜省下來的錢, 別告訴媽媽,可她知道)到北京西四化工原料商店買來一些化學藥品在課後做實驗。大概是俄語成績還算好,一個我幫過他學習俄語的同學大概開始管我叫妮娜,後又被全班縮成了“夏妮兒”(我想還主要是因為我被老師提問時總是滿臉通紅,站起來像個膽小的姑娘,班裏沒有女生,青春期的同學們就想創造一個女生的緣故)。為學俄語則買了一些簡易讀物,背下了一些課文和特殊動詞變位,現在還記得不少。30多年以後的一次有幾個實驗室聯合在一起的度假活動時,實驗室的同事讓我在二三十人麵前說幾句俄語,我說了,另一個實驗室的一個來自俄羅斯的女孩立刻把我說的俄語準確無誤地翻譯成了英語。

我的同桌“小貓”, 不知他的外號是怎樣來的。我想可能是因為他不很愛跟大夥兒一起活動,老是像貓一樣蔫兒著,而個子又小的緣故。他爸爸是某部副部長(名字可是在“南渡北歸”【1】中出現過),可他並不像班裏某些高幹子弟那樣趾高氣昂。班上一位少將的兒子,走路昂首挺胸,目不斜視,旁若無人,從不跟別人哪怕說一句話。小貓就非常平易近人,功課極好,字寫得相當漂亮,畫也畫得跟真的一樣。他要是女生(我校是男校,上學時正值青春期),我一定要暗戀,要追她的。他雖然家境很好,但頗節儉。在課上給別人遞個紙條,他把工工整整的字寫在一小片本來就是很小的小紙條兒上,字的最左邊就是紙的最左邊,字的最下邊就是紙的最下邊,然後把紙折在字的上邊和右邊,用舌頭在折過的紙上一舔,舔過紙的上邊和右邊,沿著濕的唾液線撕下,然後將這隻有字而無白邊的紙條偷偷遞給對方。

文化大革命1966年6月開始後不久,我們就沒有課上了,到處去看大字報,到外地串聯,大約1968年初,開始複課鬧革命。好像也沒複什麽課,隻複語文課,就甭說理科課了,隻記得被學校裏學生大字報揭發成叛徒的語文老師講了個劉心武的“傷痕”。上課三派(四三派,四四派,老兵派【2】)分別坐在自己一派的角落,說是坐著,有些膽大的同學,家長沒黑的同學是坐在課桌上的,還有偶爾的幾個算是孤苦伶仃的逍遙派坐在另一方,占據了教室的四個角落, 已然不是文革前的筆直的六行。軍宣隊管我班的是一個比我們也大不了幾歲的來自河北農村的新兵。他講他的,我們幹我們的,造反派的脾氣,一年多塑造的本事。一兩個家長(革命幹部,革命軍人)沒被打倒的同學就成天價跟他耍貧嘴皮子,學他的河北口音 (誰說北京人不像上海寧欺生來著?)。他可是一個非常憨厚,遇怒而不能發怒,發怒也不知怎樣發怒的兵,誰讓他就被派來當管一些文革造就的學生的“官”呢?這回可是憨兵遇秀才委實說不清,當著全班的麵,滿臉通紅地說“我也管不了你們了”。就在那那時,感覺到了沒有課上的無聊,感覺到了沒有文化的無奈。當化學家的夢碎了。沒有再繼續學習俄語,因為那是“修正主義”的語言,開始自學英語和法語,雖然這是“資本主義”的語言。學英語是因為它是國際化的語言,學法語是因為都德的“最後一課”【3】裏的一句話“法語是世界上最美麗的語言”。英語發音是爸爸教的,法語的發音是從買了的“紀念白求恩”的法語唱片(每分鍾33 1/3轉,比幾張紙也厚不到哪兒去的紅色塑料片)裏學的。課本是在當時能找到的大學英語課本(許國璋著)和法語課本(不記得誰寫的了,隻記得裏麵有笑話,像一個老師讓一個放羊的小孩背星期的名字,他記不住,老師讓他給7隻羊叫星期的名字,他還是記不住,問他怎麽一星期隻有6天,他說星期三丟了)。英語讀簡易讀物“青青的歲月”【4】,“PEKING REVIEW” (英文版的北京周報),用俄國人鐵莫辛科用英語寫的課本(爸爸用過的)學了微積分,後來還用一本教化學家學德語的英語教科書學了德語。法語讀“小王子” 【5】。

 文革時打派仗,小貓不參加,把辭海從頭到尾讀了一遍。幾乎在同時他也學起了英語德語。他的英語發音應該是他爸爸或是他哥哥教的,他的德語發音是跟我爸爸學的。他學德語是因為德國出了不少世界名人。世界那麽大,又那麽小。居然兩個人同時學起了二外三外,還在同一班上, 還當過同桌。插隊時我倆不在一地,就用英語通信。晚上我在煤油燈下他在電燈下學外語,我們讀“PEKING REVIEW”裏的像安娜-路易斯-斯特朗的“我為什麽在81歲時來到中國【6】”那樣的文章, 我們寫信寫讀書心得,寫信寫插隊生活。說起插隊,我倆真有點不務正業,一邊幹農活一邊背單詞,儼然進入桃花源,當然拿鐮刀鋤頭鐵鍁鎬頭時可不能背。明言接受再教育,但頗有點奕秋學奕的味道。就這樣,五年的插隊生活,五年的外語學習,五年的英語通信,五年的美好青春。倘若有人問,你還喜歡再有這樣的生活嗎?我想小貓和我一定會理直氣壯地回答:對。

啊,時不我待,小貓小貓,你在哪裏?

 

【1】南渡北歸。嶽南。湖南文藝出版社。第一版,第五次印刷, 2017.

【2】當時北京中學裏有三派,一派成立於1967年4月3日, 一派成立於1967年4月4日,一派是革命軍人革命幹部子第成立的。三派有不同的政治觀點。

【3】La Dernière Classe, Alphonse Daudet. 最後一課,都德 。

【4】The Green Years. A. J. Cronin. Little Brown and Company, Boston,1946. 青青的歲月。

【5】Le Petit Prince. Antoine de Saint-Exupéry. 小王子。

【6】Anna Louis Strong. 80 或者 8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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