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源

本作品為35萬字長篇小說《移民加拿大》。取材於八十年代末一群中國知識分子移民在加拿大東海岸十年追求的夢和夢的歸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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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維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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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生獻給藏族地區建設的人

(2010-06-21 11:30:50) 下一個

畢生獻給藏族地區建設的人

_____ 父親節緬懷我的父親 安世傑

安維東 2010 年 6 月於父親節

我家有祖母、父母親和弟妹，十口人。上世紀 50-60 年代，生活主要靠父親的低薪維持，相當拮據。當年，提一級工資是久久盼望之事。然而，父親不止一次地把晉升加薪單上自己的名字改換成其他同事的名字。父親說：“他比我家還困難。我們有飯吃，有衣穿，已經很不錯了。”其實，那十幾年，我們家的日子一直都很艱難：舊衣舊被，粗米淡飯，僅夠溫飽。父親除了上班的外衣，其餘衣褲都綴著母親燈下的針線補丁。

特別是三年困難時期，地方機關幹部常下鄉和群眾一起抗災賑災救荒。

父親住在農村貧困老鄉家裏，把自己的口糧生活費全部交給房東，作為房東家的一員同甘共苦。當地，麥麵、蔬菜十分匱乏，父親總是把分給自己的那份留給房東老大爺或小孫子，他自己卻常常因口糧不濟忍饑挨餓，默默忍受胃痛的折磨。

在藏族牧區下鄉時，父親叫我們全家縮衣節食，省錢給房東牧民老阿爸治病。有天夜裏，有消息說山梁那邊土匪造亂，房東老阿爸抱著藏族腰刀守在大門口，怎麽勸死活也不回屋。老阿爸說：“土匪殺來，要死我先死，絕不能叫傷了你，你和我的兒子一樣一樣的。”父親流下了淚。父親待群眾如親人，體察疾苦，排憂解難，群眾信任他，以命保護。牧區夜靜，時有犬吠，房東一家已進入夢鄉，父親還用氈包著腳工作到深夜。

由於父親工作出色，曾作為少數民族地區代表團成員赴北京參加國慶觀禮。

此後多年來，藏族牧民老阿爸攜兒帶女來看望父親，父親像待親人一樣待他們，直至牧民老阿爸去世。後來父親曾有詩述懷：“蓄誌滌舊恨，盡瘁醫新傷，馳驅山川道，胼胝農牧鄉。”

上世紀 70 年代，甘肅甘南州瑪曲縣和四川邊界地區重發草山糾紛事件。此問題自 60 年代以來就有發生，但始終未得到根本性的解決。

此次草山糾紛惡性升級，雙方動刀動槍血染草場，釀出人命。幾經談判，終究未果。父親請命前往。有同誌講：“現雙方刀槍相拚，是虎穴，去了吉凶未卜。”父親說：“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多拖一天，牧民群眾的生命財產就多一份危險，責無旁貸。”

父親驅馬高原牧區，草地臥食，深入牧民群眾，挖掘問題根源症結，麵對虎視眈眈持刀握槍的牧民，毫無畏懼，從容不迫，既堅持原則，又兼顧雙方利益，動之以情，曉之以理。通過艱苦不懈的努力，多次商討談判，使雙方心服口服，達成共識，使得長期困擾雙方牧民群眾的草山糾紛問題得到了根本性的解決，還了老百姓一個寧靜的家園。

三進瑪曲，不惜個人人身安危解決草山糾紛，表現出父親對國家事業的忠誠，心係牧民群眾，以及他超凡的膽識和才能，在甘南州廣大幹部群眾中傳為佳話。

文化革命，十年浩劫製造了大量的冤假錯案。許多為黨為國家為民忠心耿耿盡職敬業的幹部群眾蒙受奇冤，禍及家屬。

文革後期，甘南州委組建‘落實政策辦公室’。因父親堅持原則，公正無私，耿直坦蕩，工作認真，被任命擔此重任，全盤負責。

數年間，父親花大氣力平反冤假錯案，常常通宵達旦。父親說：“這是關係到一個人的政治生命和一家人生活的大事，拖不起。”父親自己卻拖著病身子，又黑又瘦，日服湯藥，濃茶煙卷提神。

陳案堆積，許多上訪者案重冤深，他們攜兒帶女，衣食無著，露宿街頭。父親常帶他們到我們家，叫母親備飯籌衣，夜裏與我們同住一室。幾年下來，不知多少含冤者在我家住過。父親詼諧地說：“咱們家是第二個上訪站。”

父親堅持政策原則，敢於同一切不正之風作鬥爭，得罪了當時地區的政界軍界的要人，曆盡艱苦波折，使積冤多年的個案得以糾正，得以昭雪。

曾有被平反者給父親送來了親手畫的《君子竹》，其意可鑒。

更曾有冤案深重的昭雪老人攜幼跪在甘南州委大門口的台階上，淚流滿麵地喊著：“安青天，安青天，毛主席的安青天。”此情此景，使得過往行人感動駐足。

父親離休後曾談起這段時間的感受，說：“我們祖上耕讀繼世，為官清廉，剛正不阿，這個家風得繼承。那麽多人得以平反昭雪，起用工作，很多人在後來的工作中都十分敬業出色。做人，要敢於頂不正之風，要有做中流砥柱的勇氣，不怕孤立，哪怕是百分之百的孤立。最多不升官不當官了，立的正，走的直，心裏坦蕩蕩，有什麽可怕。”

三十多年過去了，每每想起，心頭久久不能平靜。

父親外出，常捎帶老弱病殘小孩搭便車。有次，父親又叫司機師傅停車，讓路邊拄棍的農村老太婆上車，他笑道：“國家的車，我一個人坐是坐，捎帶兩三個窮苦老鄉也是個坐。老人孩子，沒錢買車票，有啥辦法。讓他們搭搭我們的車，‘揩點國家的油算了。’我知道有人提意見，說我‘慷國家之慨’。我接受，但看見路邊可憐的老鄉，就忘了人家的意見。我改也難。”捎帶殘病老人，父親身上有錢時，也接濟一些，一份憐惜之心。

社會發展了，開始富裕了，隨之而來的不正之風亦侵蝕到黨政機關內部。有人說父親‘守舊’，‘孤傲’，‘想不開’，‘不識時務’等等。對此，父親一笑了之。父親說：“我喜歡歐陽修在其《朋黨論》中所言：‘小人所好者利祿也，所貪者財貨也，其見利而爭先，或利盡而交疏，則反相賊害’。”

父親從政抱冰壺之德，持君竹之節，走石灰之路，役於民，而食其力 --- 工資。父親有三不信條：一不收禮送禮；二不赴公私宴請；三不用公款旅遊。極力痛斥巧立名目，吃飲共和國；借參觀、學習、取經之名，行遊山玩水之實。父親常講：“為君當明，為臣當忠，為官當廉，從政須勤。”

父親有幅楹聯寫得好：“若能寄憂於己，得樂天下，吾願常憂於己；假使會心與人，能化冥頑，吾將捧心與人。”

這正是父親做人的寫照。

父親在藏族地區工作了50多年，把他畢生精力獻給了藏區的建設。
父親謝世後喪事沒有開追悼會，自發送父親最後一程的人群車隊從縣城到鄉下祖塋，二十裏路上絡繹不絕。

父親節時，懷念我的父親安世傑，思淚兩行。成此文，回憶父親生前的二三事，權作緬懷。

承儒家傳統和家族遺風，父親酷愛文學、曆史，頗好詩賦，在甘南州文名早著，識與不識者，皆知聞父親文長之美。父親勤勉筆耕，著得《安世傑詩詞選》一部。我為之驕傲的父親安世傑，兩袖清風，卻給我留下了終身享用不盡的精神財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