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9 樓高屋簷低
愛德華教授氣憤地說:“這太不公平,太不公平了。”
唐根華申請的博士研究生獎學金沒被批準,而和他一起的另一個博士研究生 George (喬治)卻得到了兩份獎學金。愛德華十分清楚的知道 : 喬治的研究資曆和水平遠不如唐根華。說難聽一點,給唐根華當學生,還不知唐願不願意接受呢。
加拿大憲法明文規定:加拿大移民,除了沒有選舉權和被選舉權外,其它一切權力和加拿大公民是平等的。
唐根華是移民,而喬治則是英裔公民。愛德華在唐根華申請前曾十分自信,打了百分之百的保票。他帶博士研究生十幾年了,象唐這樣的資質水平者不多,而有這樣資質的加拿大英法裔公民的博士研究生沒有拿不到高獎學金的,甚至有些人得到雙份獎學金。他記得不久前,係裏研究生報告會上,喬治和肯娜的報告十分一般。而唐根華的報告則獨樹一幟,評為係裏年度最佳文章。
天寒了,雪始飄零,雪上又加霜。唐根華爬在計算機旁邊已連續二天二夜了。他在改他畢業論文的計算機大程序。他眼睛象一條縫,澀的睜不開,頭昏昏沉沉,胸部發悶,小腿發腫,還在繼續。科研艱苦,毅力和能力二者缺一不可;霍小喬每天把飯送到計算機室,已經第三天了。
她氣得要命,說:“這那是搞科研論文,這是在玩命!你在為事業,事業在為誰?!值嗎?”
她不管三七二十一,把他從計算機旁強拉回去了,“至少回去睡八個小時,再幹。”
十二月份的第二天,唐根華從信箱中取出了等盼的薪水支票。撕開信封: 760 加元,他幾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白紙黑字, 760 加元。
“這就是我的報酬!一個研究著高科技課題者的報酬?!廢寢忘食,拚上身心,不及文盲洗碗、揀垃圾者的一月的收入!”他氣極,嘴裏重複著霍小喬說的那句話,“你在為事業,事業在為誰?算了!收拾走人,那兒的米不養人?!”
他把計算機程序和計算結果踩了一腳,回辦公室收拾東西。喬治洋洋得意的問他幹什麽?
他輕蔑的瞧了喬治一眼,說:“這裏的飯不好混,走人。”喬治看他臉色極難看,沒趣的出去了。
愛德華見喬治走過,叫住了他,問他的論文進行的怎麽樣了。喬治順便把唐根華要走的事告訴了愛德華,說唐先生講了:‘這裏的飯不好混,走人。’愛德華一聽這話嚴重,他知道唐根華自未申請到獎學金後,不高興,但不至於走人。就去唐的辦公室。
教授問道:“根華,你捆的捆,綁的綁,做什麽?”
唐根華沒吭聲。
愛德華感覺到唐很生氣,又關切地問道:“唐先生,發生了什麽,方便的話請告訴我,說明了,你有道理你可以走。但我不希望你走。我希望你留下來完成你的論文。含辛茹苦,不就是為了夢寐以求的 Ph.D (博士學位)嗎?難道不是嗎?況且我們一塊工作的也很愉快。”
唐根華說:“愛德華先生,你講得都是我的心裏話, Ph.D 是我夢寐以求的。但我起碼得活下去,我還有家,孩子,他們也需要吃飯,我不喜歡口蜜腹劍者。”
愛德華說:“唐先生,你這話傷著我了。我也特恨搞陰謀的人。我們合作的愉快,不光是你的專業水平,還有你直率坦誠的為人。”
唐根華繼續說:“那好,先生,這和你當時承諾的是大相徑庭。我致力於你的科研課題,還不如街上揀破爛者。”
他把那 760 加元的支票扔在了桌子上。
愛德華一看支票,也驚了,說:“這不是真的!根華,對不起 ! 我不知道這件事,你以前每月收到的支票是多少?”
唐說:“已連續半年了。從 1400 加元減到 900 加元,又從 900 減到 800 ,這又減到 760 加元。”
愛德華說:“請暫且別收拾,給我一天的時間,明天我給你答複,好不好。你回去休息,我給你放三四天休假,費用我給你報銷。”
唐說:“先生,工作歸工作,朋友歸朋友,讓你私人報銷我的消費,不可取。”
愛德華說:“不是我私人出錢,是課題報銷。你在搞我的課題。我一定要你留下來取得博士學位!”
愛德華憤憤然走了。
站在一邊的同學( Kenna )肯娜,也很不平:“根華,行政秘書官 Mr. Patrick (帕椎克)管研究生的獎學金,你可去問一下。”
當他推門進去時,愛德華教授也在那裏。帕椎克注意到了唐根華的怒容。
唐給愛德華點了頭,轉過身問帕椎克:“帕椎克先生,請你告訴我誰管研究生獎學金的發放?”
帕椎克隻是對他隨便點點頭,繼續對愛德華說:“教授先生,有關唐根華先生的獎學金,你沒有書麵的具體金額數。已發了的獎學金不能更改了。”然後又轉向唐根華,眼裏充滿了嫉恨地說:“唐先生,以後你會收到愛德華先生新定的獎學金。”
愛德華明白了:“有關他的獎學金,帕椎克鑽了教授沒有書麵文字的空子。老狐狸!”
安大略湖畔,霍小喬挽著唐根華勸道:“像愛德華教授這樣的人難得。我們是窮些,如果精神上愛情上窮了,那才是真窮,我們富得很呢!真正的富有者。”
愛德華教授要去了唐根華九一年以來三年度的所有學費的單據,全部給他報銷了,因他在教授的課題裏啃著硬骨頭。他當然感謝教授給他的公平和為他所作的努力。
在以後的數年裏,直至唐根華獲得博士學位,帕椎克都以惡恨恨的‘ Hello ’聲和他打招呼。
他聯想起了四年前,在渥太華熱能研究所裏約翰森傲慢的眼神和他的歧語:‘你們中國人 400 加元就夠了……。’在他心靈上烙下了永遠也抹不掉的烙印。
低頭不低頭取決於人。人各有誌。異國他鄉其素質、誌向、追求之不同,亦各不同。唐根華與張望生就是截然不同的例子。
幾百年文化質地的根本差異表現在情理感覺上的東西,不同的對待,不是法律能解決的。就好像同床異夢心在二處的夫妻,結婚證保證不了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