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一日,中國國慶節,唐根華被邀參加中國大使館的國慶招待會。他看見五星紅旗,心中好生激動。在國內時,國慶節,到處紅旗招展好象很平常,現在看起來倍覺得莊嚴親切。在招待會上,教育參讚說:“老唐,不久前我們聽說你生活緊張,五六月份沒有足夠的生活費,你受苦了。訪問學者歸教育處管。根據你的特殊情況,教育處決定給你補助300加元,招待會後你到秘書那簽個字,把錢領上。”唐根華說:“謝謝教育處的關心,我的困難已過去了,已克服了,補助再不需要。我們自己都知道,國內有些地方還相當困難。我倒是想要一麵小幅麵的五星紅旗。”唐根華度過了出國來最高興的一天。
熱能工程研究所主任約翰森最近很不高興:唐根華先生下午一下班就離開了辦公室,周末再未加過班;上班時顯得很疲倦,工作效率遠不如剛來的時候,這樣下去他們的計劃是否能完成,也不得而知。他很清楚:他沒有給唐先生一分錢的資助。而且,唐先生是來訪問進修的學者,不是勞工。如果唐先生明天早上不幹了要走,誰也沒辦法留住他,沒有簽下任何強製性的合同。他動動躺在皮椅裏的身子,讓更舒適些,把腿翹到辦公桌上,深深地抽了一口他的名牌雪茄。“唐先生的生活費還不夠這一盒雪茄錢,何況還是唐的那個發展中的國家自己資助的,”他歎了一聲,到年底他得有文章和報告向他的上司交差才行啊。
一會兒,秘書笑嘻嘻的進了辦公室,說:“約翰森先生,唐先生完成了一篇文章,請你過目。”他接過文章,熄了煙,坐起來,認真地看起文章來。到下班時,他叫秘書把他的名字放在唐先生的前麵,複印寄往元月在薩爾瓦多召開的國際熱能會議。元月份,渥太華天寒地凍,冰雪北國,而南美則盛夏海風,花香蝶舞,既開了會,又旅了遊,豈不美哉。“唐先生沒有按計劃工作,”他苦笑一聲,兩手一攤。已是三點半了,他得趕快驅車去接他的新女朋友捷斯卡小姐去唐人街吃飯。這次再不能鬧笑話了。前次他們一起吃飯時,他不知是鬼迷心竊,還是紅酒衝頭,竟然把舊女友的名字按到了新女友的頭上,她一生氣甩手走了。今天得小心侍候著。
女秘書看著約翰森腳步輕盈地出了門,知道唐先生的文章使她的頭頭高興了。她每次見到唐根華都彬彬有禮,相當謙和。
聖誕節彩燈已眨著調皮的眼睛,奉迎笑送著街上來往的人們。下午五點,馬克移動著他的棕熊身體,給唐根華和程鵬一人一瓶啤酒,說:“夥計,你們兩今年幹的不錯。今天早下班,夜裏要下大雪,明天不用來了。在家好好地休息休息,陪陪女朋友,小心女朋友把你們趕出去。”兩人苦笑一聲,謝過了馬克的啤酒,就速速返回。路上大雪紛揚,倒是好看。晚上,風狂雪卷,路燈如星,唯見它樓輪廓。
第二天早晨,雪厚達二十多公分。風停了,雪花漫舞,氣溫不低,在零下3—4度。唐根華踏著厚雪,信步出街,轉往渥太華河畔。大馬路及主要街道上雪已鏟去,人行道有些已鏟光。曠野浩浩茫茫,雪龍靜臥,樓宇雪帽,好一派北國風光。他自幼在西北源山長大,雖也大雪,但這般厚雪還是首次看到。記得那年在北京,下了一場十公分厚雪,滿城驚喜。孩子們堆雪人,打雪仗,爬躺在雪裏高興不已;老人們出來呼吸新鮮空氣,湖畔岸傍、公園池苑,踏雪賞景,頗得情趣。那有這般大雪,真是雪天雪地,飛飛揚揚,美不勝收。他雅興不減,信步觀賞,詩情畫意,油然而來,邊走邊吟,得<<加國賞雪>>一首,詩曰:
百萬玉龍漫宇鏖,殘鱗敗甲岫嵐瀟。
凜風侵樹苞芽聳,寒羽驚枝玉屑飄。
野處勁楓臘梅瘦,河灣疏柳銀絲條。
冰湖釣叟垂絲綸,曲徑騷人踏瓊瑤。
十二月二十四、二十五日是聖誕節。二天前,程鵬的姨夫把程鵬接走了,洋人小夥Mike(瑪依克)走了,新房客尚未到;張望生也未見回來,就是張在,他也和張無多話可說,還不如一個人好。二十四夜謂平安夜,他不知聖在誕,聖也不知他的存在。國內一般不是基督徒的人家,也沒有聖誕節這個概念。不知道自然就想不起,也沒有人給他寫信來。半年多異國的風雨霜雪,孤獨伴著他,他伴著孤獨。夢歸故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