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源

本作品為35萬字長篇小說《移民加拿大》。取材於八十年代末一群中國知識分子移民在加拿大東海岸十年追求的夢和夢的歸宿
個人資料
文章分類
正文

楓葉國之夢(26)

(2009-01-02 19:05:48) 下一個

八月初的渥太華河畔,樹木蔭鬱,草綠花紅。唐根華手裏拿著他的研究‘工作進度計劃’,漫步綠地,腦子裏翻來覆去想著研究工作進度和攻讀博士學位兩個問題。“我一定要讀個博士學位回去,園了博士夢。不圖利,名是要圖的。人生一世,名利俱無,渾渾沌沌的一生,有啥意思。自己胳臂受過骨折傷殘,臂力不如別人,又要打工,又要工作,精力畢竟有限,沒有必要白白為人做嫁衣,”他又想起在這河畔挖野菜時,約翰森對他那輕蔑的眼神,以及這三個月以來約翰森對他的種種態度和言行。他氣不打一處來,一腳把‘工作進度計劃’踢進了渥太華河裏。他拿定了主意,查閱文獻新資料,著手自己的理論研究題目,撰寫文章。

“嗨,唐人街一家廣東人開的雜貨店燒光了,店東老奶奶昏倒在地被救護車拉走了。濃煙翻滾,火焰衝天,罐頭、瓶子燒得嘣吧亂響,好看著哪,圍觀的人多極了,我站那看了半小時。”張望生回來說道。程鵬和唐根華剛吃完飯,準備去打工,他們不約而同地瞪了張一眼,兩人騎車去了。

那華人雜貨店為上居下鋪。當天兒子出門去進貨,兒媳站店。老奶奶準備晚飯炒菜。菜油倒在鍋裏熱著,這時,小孫子叫著要大便,老人家遂去照顧他入廁,忘了關火。電灶上鍋裏油著了,煙冒出了窗,被對樓看見了,一個電話911

消防車來了。一個消防員進去,見老奶奶正在拿大濕毛巾捂火,說了聲:“dangerous(危險)!,便把老奶奶拉了出來,抱了小孫子下了樓。老奶奶急得又哭又喊,不會講英語。另一個消防員把正去地下室搬東西的兒媳拉出了門。那兒媳還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一出店門才看見樓上後麵廚窗裏冒煙。老奶奶給兒媳哭喊:“隻是電灶上鍋裏油著了,用大濕毛巾一捂鍋,火就滅了,快去,快!”。消防員不準人進去,因為人命是最重要的,他們等指揮車來下命令。火衝出了廚房窗口,著起來了。指揮車來了,火衝上了屋頂。消防龍頭水向火噴去,更重要地向邊牆噴去,以防火勢蔓延禍及鄰家。濃煙翻滾,火焰衝天,雜貨店就這樣燒光了。沒有保險,十幾年血汗化為了灰燼。那拉老奶奶、抱小孫子下樓的消防員自然是搶險救危人豎拇指的好消防員。

次日,程鵬和唐根華他們兩各捐助了二十加元,很多人,特別是華人,送去錢款衣被食物。店東坐在燒殘的門前台階上淚水洗麵,不勝其慘。

十月一日,中國國慶節,唐根華被邀參加中國大使館的國慶招待會。他看見五星紅旗,心中好生激動。在國內時,國慶節,到處紅旗招展好象很平常,現在看起來倍覺得莊嚴親切。在招待會上,教育參讚說:“老唐,不久前我們聽說你生活緊張,五六月份沒有足夠的生活費,你受苦了。訪問學者歸教育處管。根據你的特殊情況,教育處決定給你補助300加元,招待會後你到秘書那簽個字,把錢領上。”唐根華說:“謝謝教育處的關心,我的困難已過去了,已克服了,補助再不需要。我們自己都知道,國內有些地方還相當困難。我倒是想要一麵小幅麵的五星紅旗。”唐根華度過了出國來最高興的一天。

熱能工程研究所主任約翰森最近很不高興:唐根華先生下午一下班就離開了辦公室,周末再未加過班;上班時顯得很疲倦,工作效率遠不如剛來的時候,這樣下去他們的計劃是否能完成,也不得而知。他很清楚:他沒有給唐先生一分錢的資助。而且,唐先生是來訪問進修的學者,不是勞工。如果唐先生明天早上不幹了要走,誰也沒辦法留住他,沒有簽下任何強製性的合同。他動動躺在皮椅裏的身子,讓更舒適些,把腿翹到辦公桌上,深深地抽了一口他的名牌雪茄。“唐先生的生活費還不夠這一盒雪茄錢,何況還是唐的那個發展中的國家自己資助的,”他歎了一聲,到年底他得有文章和報告向他的上司交差才行啊。

一會兒,秘書笑嘻嘻的進了辦公室,說:“約翰森先生,唐先生完成了一篇文章,請你過目。”他接過文章,熄了煙,坐起來,認真地看起文章來。到下班時,他叫秘書把他的名字放在唐先生的前麵,複印寄往元月在薩爾瓦多召開的國際熱能會議。元月份,渥太華天寒地凍,冰雪北國,而南美則盛夏海風,花香蝶舞,既開了會,又旅了遊,豈不美哉。“唐先生沒有按計劃工作,”他苦笑一聲,兩手一攤。已是三點半了,他得趕快驅車去接他的新女朋友捷斯卡小姐去唐人街吃飯。這次再不能鬧笑話了。前次他們一起吃飯時,他不知是鬼迷心竊,還是紅酒衝頭,竟然把舊女友的名字按到了新女友的頭上,她一生氣甩手走了。今天得小心侍候著。

女秘書看著約翰森腳步輕盈地出了門,知道唐先生的文章使她的頭頭高興了。她每次見到唐根華都彬彬有禮,相當謙和。

聖誕節彩燈已眨著調皮的眼睛,奉迎笑送著街上來往的人們。下午五點,馬克移動著他的棕熊身體,給唐根華和程鵬一人一瓶啤酒,說:“夥計,你們兩今年幹的不錯。今天早下班,夜裏要下大雪,明天不用來了。在家好好地休息休息,陪陪女朋友,小心女朋友把你們趕出去。”兩人苦笑一聲,謝過了馬克的啤酒,就速速返回。路上大雪紛揚,倒是好看。晚上,風狂雪卷,路燈如星,唯見它樓輪廓。

第二天早晨,雪厚達二十多公分。風停了,雪花漫舞,氣溫不低,在零下34度。唐根華踏著厚雪,信步出街,轉往渥太華河畔。大馬路及主要街道上雪已鏟去,人行道有些已鏟光。曠野浩浩茫茫,雪龍靜臥,樓宇雪帽,好一派北國風光。他自幼在西北源山長大,雖也大雪,但這般厚雪還是首次看到。記得那年在北京,下了一場十公分厚雪,滿城驚喜。孩子們堆雪人,打雪仗,爬躺在雪裏高興不已;老人們出來呼吸新鮮空氣,湖畔岸傍、公園池苑,踏雪賞景,頗得情趣。那有這般大雪,真是雪天雪地,飛飛揚揚,美不勝收。他雅興不減,信步觀賞,詩情畫意,油然而來,邊走邊吟,得<<加國賞雪>>一首,詩曰:

       百萬玉龍漫宇鏖,殘鱗敗甲岫嵐瀟

       凜風侵樹苞芽聳,寒羽驚枝玉屑飄。

       野處勁楓臘梅瘦,河灣疏柳銀絲條。

       冰湖釣叟垂絲綸,曲徑騷人踏瓊瑤

十二月二十四、二十五日是聖誕節。二天前,程鵬的姨夫把程鵬接走了,洋人小夥Mike(瑪依克)走了,新房客尚未到;張望生也未見回來,就是張在,他也和張無多話可說,還不如一個人好。二十四夜謂平安夜,他不知聖在誕,聖也不知他的存在。國內一般不是基督徒的人家,也沒有聖誕節這個概念。不知道自然就想不起,也沒有人給他寫信來。半年多異國的風雨霜雪,孤獨伴著他,他伴著孤獨。夢歸故鄉。

瑪依克聖誕節前走後,搬來了一個位年長者。那年長者長臉大鼻兩眼有神,大頭禿頂,齊耳一圈白發,猶如北京通州一帶小孩的屁簾,後麵圍著,前麵敞開;西服筆挺,頗有學者專家氣質。他向唐根華自我介紹說:“我叫察爾金諾夫,先生,我們是鄰舍。” 唐根華自我介紹道:“察爾金諾夫先生,我叫唐根華,中國人。”他們互致問候:“Nice to meet you(見到你很高興).”這番介紹認識後,察爾金諾夫微笑著說他有點累,便進屋歇息去了。

察爾金諾夫博士,原蘇聯科學院院士,工程地質學家,來自莫斯科。他在工程地質方麵造詣很深。數天後的晚上,唐根華遞一杯中國茶與院士,兩個人聊起來。院士說他前不久在美國作為期一月的講學訪問。訪問期間,被加拿大一家大公司邀為一年的高級訪問學者。老學者興致勃勃地講道:“當年,中國罵蘇聯是修正主義,蘇聯罵中國是假共產主義。現在蘇聯解體了,俄國、還有原加盟共和國的經濟都到了崩潰的邊緣,困難重重,但我相信我們國家將來還會發展上去的。”唐根華說:“我也這樣認為,俄國目前的困難,需要一個過渡時期,就象我們中國六十年代初困難階段一樣。俄國的經濟會發展起來,仍然是舉世矚目的強國。”

 察爾金諾夫說:“我四十來歲時作為蘇聯專家到過你們中國西北的工業城市蘭州,在那工作過兩年。蘭州的白蘭瓜,新疆哈密瓜甜極了。夏秋,我太太每天離不開那蜜一樣的甜瓜。中國人很友好,說真的,比我們俄國人友好多了。五九、六零年,蘇聯政府,也就是赫魯曉夫政府下令撤走蘇聯專家,很多廠子建了一半,設備安裝了一半,扔下走了,給中國造成的損失是難以估量的。說實話,我們當時不敢說話,說了是和蘇聯政府不同心,現在我告訴你:我還清楚地記得宣布撤走專家的決定時,中方廠長,技術人員和工人們那憤怒的眼光,永遠都不會忘記的。事後,我拉著我援建的車間主任的手流下了淚,覺得十分對不起。你們中國人待我們就象那白蘭瓜,哈密瓜一樣甜。你們中國人偉大。自力更生,艱苦奮鬥。美國和它的盟國的經濟封鎖,蘇聯撤走專家,沒有困死你們。你們中國發展到今天,任何國家都不能左右你們了。中國人,了不起!我們還是朋友。”

 “是的,我們和俄國人民還是朋友,唐說,“你在這裏一年,對我來說十分榮幸,我可以從你那學到很多東西。”察爾金諾夫先生說:“在我的學科上,不論你有什麽問題,都可以提出,我們一起討論,再不會有人命令我中途撤走了。唐先生,你說是吧?”

 

 

 

 

 

 

[ 打印 ]
閱讀 ()評論 (0)
評論
目前還沒有任何評論
登錄後才可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