楓葉國之夢（5）

唐根華讚歎這錦繡河山，心曠神怡，煩惱離情，路途疲勞，皆盡它去。伏案就筆，不妨邀詩仙李白前來，今日乘車同途，訪錦官歸長安，何不樂哉。閉目靜思，心徊神往，吟得《蜀道坦》一首，反詩仙李白而作，詩曰：

       噫籲戲，壯乎高哉！蜀道之坦，坦猶逛秦川！

       蜀道詩仙歎青天，六龍回日鳥橫巔。

       巉岩突兀猿愁顧，凶盜劫關狼虎潛。

       蜀道今朝一途通，列車鳴徹馭長風。

       千山神守迎列隊，萬穀河司掣蛟龍。

       虹橋架半天，枉哮衝波逆折之回川。

       崇嶺穿隧道，鑽通六龍回日之高標。

       現代交通抵錦官，天梯雲棧錄史函。

       青泥盤盤昔往淚，鐵道衝衝泥徒盤。

       千丈飛瀑貫耳雷，鵲疑銀漢欲橋仙。

       航空陸海天涯近，鞍馬旅遷涉道難。

       民航巴蜀俯人寰，秦嶺逶迤江蜿蜒。

       何拜子規阡陌泣，金頂觀日峨嵋攀。

       樂青山，蜀道之坦，坦猶逛秦川！  童叟殘障盡開顏。

       盛友笙歌歌中秋，嘉賓聚蜀蜀月圓。

       滿斟五糧液，舉杯邀詩仙。感我山河秀，同機返長安。

       今日景觀似唐時？嬋娟遙伴吟詩閑。

       朝聞鳥囀，暮聽牧鈴。劍閣絲竹，海晏河清。

       雖道長安好，莫若錦官殷。

       蜀道之難，業已成詩篇！巴山蜀水令君戀。

 

 成都汽田開發研究所的三個多月，的確是繁忙緊張的三個多月。各種版本的英文詞典，專業的，科技的都搬來了。有關的資料分發給大家研究，然後上會匯總，將疑點反複討論，隻到與會者完全認同為止。這樣每進展一步都清清楚楚。即要有堅實的專業基礎，又要有很好的外語水平才能勝任此項工作。很多東西對唐根華來講都是頭次接觸，雖困難又十分新鮮。每天都麵對著困難，每天都學到新東西。迎日上班，星稀伏案，真是忙的不可開交。三個月按裝調試了三台精密試驗設備和一套檢測機組。待最後峻工正常運行後，所長宴請大家並專車送往都江偃、峨嵋山去參觀曆史偉跡，奇山名勝，以消除緊張持續的腦力疲勞。

參加此次協作的還有北京貴陽和浙江的科研所和大學。浙江大學的吳朝清教授對唐根華特別喜歡，他們同舍招待所，工作、吃飯和散步常在一起。吳教授不光覺得小唐勤奮好學，專業外語基礎好，而是善於學習，學求質量。他不盲目崇拜師長，甚至堅持己見，敢與長者據理相爭。在設備的安裝調試中提出許多相當好的建議。是一個很值得培養的人材。而且小唐博求廣收，知識麵廣，又坦誠友和，對事不對人，有君子之風。吳教授很希望唐根華去他的實驗室工作學習，但礙於協作單位挖牆角之閑，就沒說出口。臨別那天，吳教授送了小唐一個小錄音機和一套英語磁帶。吳老說：“小唐，你英語閱讀寫作都不錯，口語講出來是Chinglish(中文口音的英語)，你快三十歲了，口音已定型，要努力改進。另外，要再強化些高級計算機語言對你將來發展，增加知識強度是很有用的。吳教授把自己的名片留給了小唐。唐根華好為感激，他說：“先生，我什麽也沒有，隻有這一支我用過的筆送給你作個記念。 和你三個多月，真乃良師益友間。若有機會，我熱切希望拜讀於你門下。”吳教授道：“好好努力，小唐，會有機會的。”兩人依依不舍，各奔東西。

 唐根華提著一筐血橙，匆匆往回趕，奶奶，爸媽在等他過元旦呢。

 田豐於七八年元月份工作分配到中衛當小學教師。五一勞動節，她早早趕到了銀川。先去師大王小芹那一趟，再到唐根華所裏來了。街口，她買了兩人的包子，想回去做個湯就行了。敲門沒人，她想這書呆子又上辦公室了，就開了門，打開收音機，動起手來。蘇瑜因專業不對口調走了。唐根華多配了把鑰匙給她，這樣，她來了方便些。七點多了，還不見唐根華回來，她就先吃了往王小芹那去，順便去他辦公室看看。一推門，看見唐根華和一個女孩在電腦蘋果機上指手畫腳，端著飯碗邊吃邊說著，好不熱乎！田豐砰的一聲關上門，衝下了樓向王小芹那奔去。唐根華和郭淑娟專心調程序，聽見門響，不見人進，就沒理睬，隻管調程序。

 十一點多，唐根華把郭淑娟送到銀大門口，自己折轉回宿舍，打開門一看，桌子放著包子和湯。想田豐來過了，等他沒來，吃了找朋友王小芹去了。便直往床上一躺睡了。第二天早上，他想：“今天田王兩個人一定逛大街去。”就吃了包子，又上辦公室調程序。下午郭淑娟來了，帶來了兩盒盒飯。已八點了，兩人邊吃邊幹。連續三四天了，總是不出結果。唐根華給郭淑娟說：“今晚，我頭昏腦脹的，越急越不出結果，我去買包煙，你先看看。”他遂下樓去買了包煙轉回來。

計算程序出結果了，郭淑娟在蘋果機前笑了。電話鈴響了，他抓起電話，回答了一聲“喂，請問找誰？”“小唐，好了好了，成了，出來了，”小郭在喊。”“姓唐的，你這個道貌岸然的偽君子，又在騙另一個女孩！”唐根華氣炸了，還沒有人這麽罵過他，生氣地說：“請放尊重點，你為啥罵人？”對方喊道：“我尊重一條狗都不尊重你，包子好吃嗎，不怕刮了你的心！”唐根華給罵愣了，什麽包子，又罵得這麽凶，這一定與田豐有關，又不是田豐的聲音，就問：“田豐怎麽了？”“她死了與你有什麽關係？卑鄙的小人！” 對方掛了電話。他想田豐一定有事了，要出人命了。忙抓起外衣，對小郭說；“小郭，你走時拉上門，我有事先走了。”

唐根華拔腿就到後勤車隊。王師傅正和兩個人蹲在那下棋，一看唐根華氣喘噓噓的樣子，開玩笑道：“唐秀才，這麽急幹啥，是不是女朋友要進產房了？”逗得大家哄笑。唐根華把二十塊錢往王師傅手裏一塞，說：“王師傅，幫個忙，快往師大一趟，越快越好。”王師傅把錢原塞進唐根華口袋裏，說：“送你女朋友進產院可以，可千萬別生在我車上，我今晚值班，沒功夫。”邊說笑邊趕緊往師大跑。半小時後，他們到了王小芹的女生宿舍樓門口。王小芹聽車響，從窗戶裏看見唐根華急急忙忙從車上跳下來，就下樓來對王師傅說：“謝謝師傅，小唐表妹病了，一時半會還回不去，請你先回去，麻煩你了。”“這唐秀才大驚小怪，象出了人命似的，急得我直加油，差點闖了紅燈，” 王師傅自言自語，接著又喊道：“唐秀才，你今晚住下，慢慢來，耐著點性子。所裏萬一要車，我得回去了。”邊喊邊上車，開車走了。把個王小芹臊得臉沒地方放，田豐也羞得把頭蒙在被窩裏。

唐根華上樓推門進去，看田豐臉半蒙在被子裏，轉向牆裏，遂問道：“田豐，怎麽了？病了？咋不吭聲？”田豐頭也不轉，兩眼緊閉，沒有反應。他不見回答，又在她額頭摸摸，不發燒，呼吸均勻，不象是什麽重病。“是不是你的那狗王八蛋男朋友欺負了你？你告訴我，我去找他算賬，我不狠狠教訓他一頓還怪了。”田豐想：“怪不得他對自己不親近，原來他知道了何步雲，‘廳長’的花花公子。”她剛要說什麽，王小芹進來了。王在門口聽見了他的話，更氣了，這小子還在演戲。王指著唐根華的鼻子罵道：“偽君子，別演戲了。你把田豐折磨成這個樣子了，她兩天了沒好好吃一口，隻留下一口氣。你還嫌不夠？你不是要教訓，要打嗎？打自己兩個耳光，我們聽聽，打呀！打呀！一個被你騙得神魂顛倒，半死不活；一個又在辦公室被騙得，哼，我說不出口！那女孩不是在喊：‘小唐，小唐，好了好了，成了，出…，好惡心！’王小芹學著郭淑娟的腔調，“你這樣欺騙田豐近十年的心，欺騙你爸的老同學，欺騙一個被壞人打殘的好書記的女兒，良心不受譴責嗎？”王小芹尖牙利齒的把個唐根華罵得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他說：“王小芹，田豐有你這樣一個好朋友，不枉你們青梅朋友一場。你為她打抱不平，我理解。但你不要弄錯了人，把抓賊的當賊者抓了。”王小芹從田豐的枕頭下抽出了那本《紅樓夢》，摔在唐根華的眼前，說：“她人成了這樣子，枕頭下麵還壓著那偽君子的照片。幾年來，就是那張照片給了她憧憬，給了她寄托。”唐根華翻開書，跳入他視野的是他的那張在天安門廣場的照片，他視線模糊了。他說：“我蠢呢。”王小芹說：“我也以為田豐有男朋友。我去中衛看她時，田豐正好和一個男人在她宿舍裏。卻原來是來中衛談枸杞協議的，她山東的堂哥。”田豐心裏一下鬆馳下來了，全身軟了，真象病了似的，起不來了：“謝謝你，王小芹，解了我的圍。王小芹、唐根華，你們都是蠢貨！都上了我的當。何步雲，你這個王八蛋，幾乎害了我的美事。讓它永遠成秘密吧。唐根華，你這個鄉巴佬，前途無量。不圖一頭圖一頭。對你唐根華而言，我所求的是和愛情發生關係的前途，而不是愛情的本身。昨天差點失去，倍覺可惜，今天又到眼前，決不能再失去！”

 田豐含情脈脈地望著唐根華，心想：“我要把他從他辦公室裏女生的手裏奪過來。”恰這時，唐根華把他和銀大女生郭淑娟一起搞畢業考試課題，編程序求數值解的事全講給了她們二人聽。田豐一聽心頭之雲頓開，藍天紅日，美好無限。她伸出手來拉住了坐在她床邊的唐根華的手。王小芹倒了一杯水給唐根華。唐根華慢慢將田豐扶起，王小芹說：“沒開水了，我去打壺開水來。”提著半壺開水出去了。他送杯子到她嘴邊。她說：“你先喝，你也口幹渴了。她把杯子送到他嘴邊，他喝了一口。她又給他喂灌了一口，她把嘴唇挨上去慢慢地吻著，緊緊地依偎在他的懷裏，喃喃地說：“今生今世離不開你。你上了大學，把我的心帶走了，天天想你，盼你歸。今天你回來了，回到了我的身邊，我的心才回到我的心窩裏。沒有你，我心是空的，空了就活不成。我不能沒有你。我現在懂什麽叫愛了，我要和你相濡以沫的度過這一生。你耕田我織布，你撒網我收魚，貧富貴賤和你在一起，天涯海角隨你去征程。”唐根華美的隻覺頭昏：“和你攜手此生，今生足矣！” “世事就是一場騙局，看誰更比誰會騙！是物欲色欲勢利的奔往，是騙技的較量，” 田豐又在想，“姓唐的夯客，你讀書有方，騙術無能，我成功了。”她瞟了他一眼，得意地笑了。

 王小芹出去已快一個小時了。快十二點了，她站在門口說：“要不要我用熱開水澆一下，不然臉沾上了怎麽辦？”他們倆忘記了王小芹要回來。田豐把臉捂了起來，在指頭縫裏偷看。唐根華上去雙手抓住王小芹的手說：“你是我們終身的好朋友。你罵得好，罵得有感情，罵醒了我，我一輩子都感謝你。我要去趕末班公共車，請你給田豐弄點吃的，謝謝你。”田豐說：“快去，快去，不然誤車了。”

 田豐下床猛吃一頓，精神煥發，和昨天的田豐比起來，簡直象換了個人。王小芹驚歎：“愛情有這麽大的力量！”田豐笑笑，什麽都沒說，她心裏想：“傻妞，你不學數學，我學數學，你隻能嫁一個大兵，去邊疆！我用的是數學家華羅庚的優選法，把所有重要的因素都考慮進去加以篩選，才選出了一個在省城科研單位工作的有前途的秀才，唐根華。”

王小芹隨未婚夫去新疆。臨行前，唐根華想請二位聚餐祝賀餞行。田豐說：“王小芹的未婚夫是軍人，不拿群眾一針一線，講為國為民奉獻的，大吃大喝不妥。”唐根華說：“那我們把縣農機廠送給我的那床毛毯送給他們。”田豐說：“人家新疆出細毛羊，多的是，不稀罕，送兩條毛巾就很好。”唐根華說：“王小芹是你從小的好朋友，又是我們的牽線人，這不是欺負人嗎？”田豐說：“軍人就要按軍人對待。我們是百姓，他們送我一輛自行車我都要，不一樣。”

王小芹懷著對唐根華滿腹的怨氣：“姓唐的，小人一個，不記情反懷恨，結婚，送人兩條洗臉毛巾，惡心人！以後不打交道了。”憤憤然隨未婚夫赴新疆了。

田豐心裏美極了：“一石擊兩鳥。王小芹再也用不著了，而且最重要的她見過我的那‘表哥’，還是‘堂哥’，何步雲，關係太密切了，來往不斷，萬一漏了餡就糟了。所以敬而遠之，永不交往最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