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源

本作品為35萬字長篇小說《移民加拿大》。取材於八十年代末一群中國知識分子移民在加拿大東海岸十年追求的夢和夢的歸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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楓葉國之夢(4)

(2008-12-16 20:13:12) 下一個

老宋頭拿了實驗室鑰匙,帶小唐去參觀。正如老宋頭所言:天平、水浴、玻璃量杯、剪切儀和幾台常規儀器,昏睡在實驗室裏,空氣都是陳舊的,全無絲毫做實驗的跡象。門窗關的嚴實,牆和地麵都是鋼筋混凝土,老鼠難洞,蜘蛛難網。

下午,老柳說:“小唐,你可去圖書館,借計算方法和計算機語言方麵的書,就在圖書館看,可以不來室裏。早晨來點個卯就行。有人問,我告訴他你上圖書館了,你看好不好。九月份,秋季開學,到銀大上計算數學專業畢業班課去,要學些真本領。程咬金的三板斧,糊弄不了一輩子。”這話真說到唐根華心坎上了,他心裏好感激,說:“行,在哪都是學習。”這樣,他大部分的時間都在圖書館裏。以致後來的幾年,他常是在圖書館裏度過,連館長幾天不見他都好象上班少了個人似的。圖書館為他的知識增長提供了良好的學習條件和學習環境。

 談到圖書館,還有一個後來發生在北京熱力工程所的笑話。那是一九八七年,唐根華被中國熱力工程學會評為優秀青年科技工作者。頒獎大會那天,所裏找不到他,打電話找室主任侯再望。侯主任說:‘唐根華不在,怪事,他能上哪裏去,不是辦公室就是計算機房,不是實驗室就是圖書館。肯定在圖書館,難道他還在家裏睡覺不成!’所裏叫人去圖書館找,沒人。侯主任有些生氣:這小子咋回事?下樓親自去找。剛下樓,看見唐根華兒子唐再興和兩個小孩在院子裏玩,就喊問:‘小胖,你知道你爸哪裏去了?’ 唐再興邊玩邊說:“侯爺爺,爸爸在家睡大覺。”門口幾個人都笑了。老實驗師許師傅說:‘侯主任,你也太偏心了,你的得意門生上班睡大覺,還說是上圖書館了。以後我們上班也在家睡大覺,都叫上圖書館。’弄得侯主任無詞可答,便喊:‘小胖,快去,叫你爸滾起來上會場領獎去。’侯主任剛要轉身走,門衛老龔堵住他說:‘侯主任,你把你們室裏的唐根華也稍微管一下,你也太偏心了。我給所長反映了好幾次了也不見效。昨天夜裏三點半才從辦公室出來,又翻所鐵大門,弄得我後半夜再也沒睡成。’侯主任剛才的氣被老龔頭幾句話給吹光了。他哈哈一笑,邊走邊說:‘我收拾這小子,要是下次再翻鐵大門,你也擔待些,他身不由己,工作忙。’後來,所裏同事們,連老所長見他都會開玩笑:‘小唐,今天沒上圖書館?’意思是今天上班沒在家睡大覺。唐根華笑笑,提著書包又上圖書館了。

七月下旬星期六中午,唐根華正要往食堂打飯去,田豐來了。他心裏熱乎乎的,問:“期末考試完了?”田豐說:“放假了,找師大王小芹玩幾天。” 他說:“晚上包餃子怎麽樣? 室主任發了些英文材料要看,沒時間陪你,你去找朋友玩玩去。”他這一說‘玩’,勾起了田豐的心事:她‘表哥’何步雲,一年前銀大中衛采訪的實習生,‘廳長’的公子,人長得很帥。她一見鍾情。這何步雲‘有本事’會玩。才一星期,就差點把她的嘴巴啃掉。何步雲采訪實習結束後,還時常來找她玩。聲言愛她如癡,幫她畢業後在省城找工作。剛放寒假,她回家前他又來找她。她當時亦是多情女,全身心投入,玩得昏了頭,沒把握住被他偷吃了‘禁果’。事後,她才知道他爸不是什麽廳局長,而是一個餐廳的廳長,飯館的經理。進省城的夢破了。而且,他一去杳無音信。她氣得恨不得殺了他。後來一想是她自己願意的,自食其果。哭了好幾天。她覺得:“世事就是一場騙局,看誰更比誰會騙!是物欲色欲勢利的奔往,是騙技的較量。天底下哪有什麽愛情!愛情隻是書上銀幕上的故事,騙人的鬼話。”唐根華畢業分配到了省城後,她比來比去,還是唐根華這個黃土地裏的洋芋蛋好:大學畢業分到省城大城市,好單位好工作,人又憨厚善良有本事。她現在越看越好,就抓住了他,一有機會就往他那跑。晚飯時,她瞅著他,“老實的過分,憨的真實,一句好聽的話也不會說,一個親昵的動作也沒有,沒得一點激情,卻更有安全感,”想到這裏,她隻覺得不好意思,臉上微微泛紅。

星期一早上,唐根華到室裏點卯。洪可彥說:“今天上午九點全室會,請你們五位新同事作報告。講燕主任分發給你們的英文材料的體會。也不是體會,就是講英文材料的內容。反正就是,就是看你們的英語水平,我把話說白了。”

九點半,燕主任以戰區司令長官的威懾,卻不會邁軍人的步子登上了講台,把全室從左到右環視了一下,說:“現在匯報開始,你們誰先講?小陳?”陳新民在黑板上寫著畫著講了十幾分鍾下來了,沒人提問題;下麵是蘇瑜,講了二十幾分鍾下來了,還是沒人提問題;之後,鄭盼盼說她感冒了還沒有看;楊於津說有事沒有看完。燕主任說:“唐根華,你是不是也感冒了還沒有看?”唐根華對這種作法非常反感:“英語,語言文字學習,不是熱羊肉包子,三口兩口能吞下去的,是多少年學習積累的過程,突擊不出來的,何必如此。 前幾年,上從教育部下到各院校都喊社來社去,廠來廠去,學了外文有多少用處?現在用著了,一下來勁了,怪了工農兵學員多少?這臉上左腮幫子打下的指印還沒有消掉,右腮幫子又開始打了!年輕人不會還可以學嗎,那請問你們這些‘科學家’,這四五年幹了些什麽?國家的錢,人民的血汗養了‘三幹子’的了!”他這麽想著,一肚子的氣,說:“我在看老柳給我的那本書,我也沒有看幾頁,隻有現蒸現賣了,不對的請科學家研究員們指正賜教。”他把‘科學家研究員’六個字咬得很重,不知下麵坐的那些‘科學家研究員’有何感覺?他講了半個小時。後來,幹脆拿起雜誌講。十三頁材料講下來,快,也得幾個小時。燕主任把手一揮讓他停了。柳辭穹和老宋頭鼓掌。燕主任說:“我對報告會不作評價了,你們沒有講的下次再講,講完,室裏的同事們會有一個合適的評價的。”

一個星期後,鄭盼盼和楊於津不得不作報告。每人滿頭大汗的才講了幾分鍾,燕主任就把手一揮讓停了,無表情地拿過雜誌來,用筆畫了其中一個長句,讓他們兩把這個句子文法分析清楚,翻譯給大家聽。兩人折騰了半天也弄不清楚。柳‘研究員’對他們白眼相待。他給燕主任說:“他們就是工農兵。” 燕主任這做法是有來由的:鄭盼盼和楊於津作報告,就象私塾學生給先生背‘人之初,性本善’一樣,連麵前的文章看都不看;而且上星期日,主任來辦公室,聽見了唐根華給兩個人講他們該讀的材料。所以主任來了個現場校兵,把兩人給打得人仰馬翻。唐根華此時想起了他北京大學的史艾明教授:“恩師,謝謝您的教誨,您的恩情重了。”

一周後的一天,燕主任給唐根華說:“西南地熱開發研究所和我們所是協作單位,從國外進口了幾套新設備安裝調試,說明書、資料都是英文的,要我們所出一個人參加。室裏老人手都很忙,你去怎麽樣?大約三個月的時間。”唐說:“行。”他知道室裏老人手‘都很忙’的程度。大熱天成都悶熱潮濕,那有銀川舒服。兩三個月,一天補助八角錢,連吃一頓早餐的錢都不夠,自己的一點工資全吃完不說,回來再背上一屁股的債。但自己是新人手,工農兵學員,領導‘重用’,沒選擇。燕主任又說:“工作結束後,再把他們的實驗室設備了解清楚,完成任務回來,你跟我搞實驗室。” 唐根華起身,燕主任拍拍他的肩說:“小夥子,有沒有對象?沒有,告訴我。”他笑一笑,說了聲謝謝,回到自己辦公室。還沒坐下,老柳問他:“老燕找你幹什麽?”他把主任派他出差成都的事說了一遍。老柳說:“九月初銀大開學能不能回來?”唐說:“現在已八月中了,難。”老柳說:“銀大上課的事對你前途更好!”老柳氣衝衝的提著包走了。小唐頗有感觸:現在,他是餐桌上一盤可口的菜,兩位先輩搶著下筷子呢。

星期一下午五點多,田豐到了銀川,到唐根華辦公室,同事說他剛下左樓梯。她忙追下去,看見唐根華和一年輕姑娘在一起。那姑娘和她自己個頭體形差不多,說心裏話比她自己還要漂亮些。兩人說說笑笑在前麵走,田豐心裏一股氣往上湧:“陪自己上街玩一天都沒時間,陪這姑娘往外溜。我要看看他們幹什麽去?”就在遠處盯上了梢。看兩人進了飛天商場,她就堵在門外等著。半個多小時後,他們出來了向所家屬樓去了。田豐氣得恨不得把唐根華的鼻子咬掉。怪不得對我象溫開水,沒熱情,原來和這小娘們戀上了。她不想去唐根華宿舍了,想直接回中衛。反過來一想:“要去他宿舍,等一會再去,把他們堵在房裏,看他唐根華作何解釋!”她想起半年多前在中衛,星期天宿舍裏沒人,她正和她的‘表哥’,‘廳長’的公子纏綿,有人敲門,被來看她的王小芹堵在了宿舍裏。幸虧她腦袋快,說是她山東的堂哥來中衛出差,看看她,總算混過去了。今天看他唐根華找什麽托詞。

 唐根華聽見敲門聲,說;“請進!”田豐一推門,沒鎖,隻有唐根華一個人,奇怪!他問道:“什麽時候回來的?田叔叔趙阿姨都好嗎?你的小弟弟田盛長得怎麽樣?”田豐說:“都好的很。”唐根華說:“明天早上,我要上成都出差去,兩三個月,你要自己當心,不要鬧病。我也剛進來。你來試試看,合適不?”田豐心想:“不要口是心非裝模作樣。我已抓住了你。世間人,兩麵人,看誰更會騙!”沒好氣地說:“試什麽?合適什麽?”唐根華把那襯衣和羊毛衫拿給她,說:“我先出去,你穿好我再進來。”田豐笑道:“試個襯衣,你也跑出去,當和尚去算了。”她穿上覺得挺合適挺漂亮的,說:“給誰買的,叫我試幹啥?”唐根華說:“我們所小陳的妹妹在華西醫科大學上學,叫我帶點東西去。我看她個頭胖瘦和你差不多,就讓她幫著挑了。你要今天不來,我就放到鄭盼盼那裏轉給你。”田豐心裏美透了,這憨人憨心態,沒得一點花招的。她慢慢地伏在他懷裏。他在她額頭上親了一下,說:“我們出去吃飯,散散步去。晚上你住在鄭盼盼那去好了。”

 第二天早上,她送他到火車站。月台前,列車開動時,他沒有從她的眼中看出任何激情和眷戀,不是徐琢那撕心痛苦愛戀無奈的眼神。他仿佛在送行的人群中看到了徐琢的淚眼!不,那不是徐琢,也不是為他的淚。列車載著這個被愛情和其它什麽攪得心煩意亂的男人向巴山蜀水奔去。向巉崖突兀的秦嶺山脈爬去。

旅人皆知,川陝為秦嶺隔絕。這裏是地質斷層折皺地帶,山勢起伏,崇山峻嶺。上者撥地而起,直戳天際;下者地腹鬼壑,澗濤咆哮。由於受東南亞熱帶季風的影響,雨量充沛,山石衝刷幹淨。地為綠染,山披翠裝。鬆柏紮根於岩縫山巔,翠竹撥節在沃土汀岸。山果四時,猴猿競相擇食;飛鳥過澗,旅人畏途興歎。難怪古昔,詩仙李白歎蜀道之難難以上青天!人借鞍馬,爬涉於嵯峨險峻之間,出入在盜凶蛇虎之鄉,那有不難之乎。今列車沿著峽穀絕岸,穿山鑽洞,飛橋過澗,向成都平原四川蜀府急馳。稻豐魚肥柑桔黃,天府之國糧酒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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