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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恨著誰 ?——致我終將逝去的青春

(2014-03-06 22:34:21) 下一個

你在恨著誰 ?——致我終將逝去的青春(上)

2014-03-06 張婧 ijingjie

本文為【經典回顧】,應新加入讀者要求,我們會不定期穿插發布過往精彩內容,以饗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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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境界》獨立出品【成就愛】

文/張婧 

 

@我抽了一把美工刀割腕,看著腕間滿是傷痕,心裏忽然很痛快。你覺得我在自殘嗎?不,我是在自戀,當經曆不能帶來自信,我就拒絕接受敗陣的自己。驕傲促使我去舔血,我需要被讚美,需要消滅那個變得平庸的自己。

 

@我情願父親真的有罪,也不願接受這個黑白顛倒的荒謬;更無法接受的,是走到連律師也放棄努力的那一幕。

 

@我恨奪我所愛的女孩,恨不成器的自己,恨誣陷父親的人,恨不能兌現諾言的父親,當母親抱怨的時候我也恨她,更恨沒有公義的世界,冷眼旁觀的世人。

 

@“罪人的女兒”這個名頭曾經令我羞憤難當,但在這一天,我頭一次認識到自己就是罪人。我也不再恨那些令我父親入獄的人,他們和昨天的我一樣在算計中流汗,在虛空裏流淚,在自己的罪中痛苦掙紮。一想到這些,我為他們哭了。 

 

有《那些年,我們追過的女孩》,接著《致青春》,又來《小時代》....接踵而至的幾部懷舊青春片帶動同名小說大賣。買了本匆匆看完,卻恨不得像甩鼻涕蟲一樣甩掉。言情小說曾是我最熟悉不過的書種,這些年看得很少,每次偶爾一翻都仿佛吞了個蒼蠅。不是小說寫得不好,而是透過那些人物,那些劇情,那些翻騰的情緒,看到年少輕狂,還自詡單純耿直的自己。

   

真實的青春往往不是什麽值得誇耀的時光,那是一段不斷犯錯,不斷傷害人,眼中隻有自己的經曆。但我們仍然懷念。   

 

回頭看我過去的二十九年,把經曆一一剖開,才發現生命真是一件奧秘的作品。好友言:“我希望離世是快樂的,因為我不願再來。”曾經,這就是我的心裏寫照,我知道,有這想法的不僅是我一人。                            

                                 

心中有猛獸 

   

我生在江南一座小城,自小父母相愛,朋友相親,家庭條件也不錯。母親從未給我任何壓力,不管是電子琴、書法或是素描,鬧一鬧就不再逼著學了。學業更是輕鬆,家人雖寄予厚望,卻不曾要求我出人頭地,隻勉勵說‘笨鳥先飛’。有時頑皮不免挨幾頓揍,但總還算得無憂無慮。

    

我一直以為自己內心是充滿陽光和活力的,也常被誇是個善良的孩子。朋友喜歡我的笑容,但她們並不知道我常在鏡子前研究自己的相貌,幾番齜牙咧嘴後發現隻有笑起來能讓自己更好看。其實很多時候,我並不是真的那麽開心,隻是喜歡為別人帶來笑容的感覺。

    

青春萌動時期,最大的煩惱在初一學年末悄然而至——我喜歡上了同桌的男孩。我跟他無話不談,好像親人一般。生平第一次,有這麽一個帥氣的男生看著我的眼睛說:“對我還有什麽不能說的?”那時候,我覺得心都可以挖出來給他。他在年級裏很有名,而我是離他最近的女生,雖然不確定他是否喜歡我,但這一點已令我忍不住沾沾自喜。

    

直到某天他遲到,入座第一句話便是:“今天我上車碰見XXX,她的身上好香啊!”沒過多久他們便成了年級裏公認的一對,而我的嫉妒也成了四處流傳的笑談。

   

那一整年都在壓抑中度過。我反複問母親:“XXX有什麽好的?我哪點比不上她?”我會悄悄跟在他們身後,查看他們的行蹤。有時在公車上偶遇他們,我就故意和同伴大聲聊天,笑得格外張揚,以掩蓋失落的心情。       

 

初二,另一個男生對我很好,後來他成了我的初戀男友。有了被珍惜被疼愛的感覺,心中的不平似乎被填滿,我以為自己不再記掛。但愛情沒有那麽堅強,嫉恨卻真如陰間的烈火。  

 

有一天,我夢見那個能歌善舞、香氣四溢的女孩從高樓墜下,好像一隻被撕裂的蝴蝶......從夢中驚醒,眼前不再是一片血腥,緩過氣來之後,我發現自己竟然正在暗暗痛恨這不是真的。跟夢境相比,這種咬噬般的痛恨像是一個活體,真實得無法掩飾。那一瞬間,我被自己嚇了一跳。

   

第二天,我把這個夢告訴閨蜜。她說:“或許這就是你心裏一直所想的。”我沒有反駁,不斷思想著這個推論——那個開朗活潑,總是安慰他人的我,原來一直希望那個女孩去死——這真是既讓人膽戰心驚又有些興奮的新發現。原來,我還有這樣一麵,這幽暗竟也是我的一部分。我甚至不知道這惡狠狠的種子是從哪裏來的......

   

那日起,我發現心裏住著一隻猛獸。我努力學習,陽光滿麵地生活,並開始初戀。博得的所有讚美,都拿來喂養它。我愛它,因為它給我某種不同於“溫柔可愛”的力量,讓我驕傲、自愛、強大;我相信它是我最真實的伴侶,也不再相信所謂的善良。“每個人心裏都有發臭流膿的傷口,不論他生於何地,處於何境。”我這麽想,覺得自己長大了。

 

日子一天天過,看起來沒什麽特別,沒什麽不正常。但我的成長像一隻衝著太陽吹起來的笑臉氣球,順境和好事都讓我慢慢膨脹得更大一點,內部的壓力也增加一點;但逆境和挫折卻在我眼中變得尖銳,成為爆破我的威脅。

 

中考,我英語考了全市第二,順利留在省重點,年級排名也不錯;高中,男友重病,戀情有過波折,但還是甜蜜地在一起。臨近高考,課業逐漸繁重,排名每月都有,父母幾乎不給任何壓力,我也裝得並不在乎,依舊看漫畫聽音樂,但心裏卻絲毫不能忍受成績有偏差。

 

我常常一回家就把自己反鎖在書房裏,拉上窗簾,關燈聽音樂,不論母親如何敲門,就是不開門。母親非常擔心,但也無可奈何。我就在那片黑暗中找尋一絲寧靜,忘記排名,忘記成績,忘記同學之間的是非,忘記老師的訓詞,忘記自己的失敗與成功。

   

但從高二開始,這個平衡還是崩潰了,一向成績不錯的我,開始被趕超,而且無論如何努力,就是沒有突破,原本成績不好的男生卻很快衝到了我前麵。掉出前十的那天,我感到自己被他們一腳踩扁,永無翻身之日。

 

考試結束,同學都在討論試題,我的腦海卻是一片空白。回到家裏,再也無法忍受考成這樣的自己,也不知如何麵對新的排名,便抽了一把美工刀割腕。但是動脈太硬,隻有淺淺的血滲出來。看著腕間滿是傷痕,心裏忽然很痛快,仿佛在做一件最勇敢的事。

   

你覺得我在自殘嗎?

 

不,我是在自戀,當經曆不能帶來自信,我就拒絕接受敗陣的自己。驕傲促使我去舔血,我需要被讚美,需要消滅那個變得平庸的自己。

 

割腕舉動發生過數次,一直持續到大學。

  

罪人的女兒

 

維持七年的初戀在大二結束了,但這並沒有成為撼動我內心深處的事件。我們都還年輕,交朋友,讀書,寫小說,拿獎學金,過得有滋有味,偶爾也思索人生,卻並不真地關心答案,直到大學三年級的夏天父親被誣入獄。

   

得知消息的那晚,我撥了一夜父親的手機,無論何時都是“您所撥的電話無法接通……”。前一晚還在電話中說“誰欺負你我就教訓他”的父親,已經不會再回應我了。

    

審訊期間我和母親提心吊膽,因為涉案金額每日都在更新,甚至還從檢方傳出父親包養小三的消息。後來才知,父親是被施以酷刑,被迫簽署認罪書,還被騙以為母親要與他離婚。後來,檢方還要求調查我,母親上交了我的電腦,求他們不要驚動我。

   

除了我和母親,無人相信父親的無辜。大家勸慰時總說“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我不能怪他們,若非真的遇到這種事,有誰會相信巨額贓款、口供及證據都是偽造的?連我和母親在等消息時,都一度以為父親真的騙了我們。幸而,母親的疑惑不過轉瞬之間,她對父親相信到了最後。

   

父親獲刑十三年。父母辛勤工作幾十年,家產不到二十萬,被盡數收繳;我們也成了罪犯家屬。

   

烈日當頭,我在仇人的辦公樓前佇立許久,想著怎樣將它夷為平地,但終究什麽都沒做。

 

我的世界就此坍塌,一直以來所學的、所信仰的、所依賴的、甚至為之奮鬥的,成了殺死我們的。父親行得正,兩袖清風,但在鬥爭中,最先被犧牲的,就是他,甚至連朋友也轉背變成幫凶。這個我即將踏足求生的“現實社會”,竟然可以如此沒有公義,沒有公平,充滿謊言!

 

我試著安慰自己,父親好歹還是活著的,但這安慰瞬間就變成苦毒。心中的猛獸在嘶嚎,所有驕傲、尊嚴被‘罪人之女’這個稱號撕得粉碎。我情願父親真的有罪,也不願接受這個黑白顛倒的荒謬;更無法接受的,是落入完全軟弱,無力抗爭的局麵,是走到連律師也放棄努力的那一幕,是想死又不得不活著應付的現實。母親總是一邊哭一邊說:“你不要恨他們,我不要你變成充滿仇恨的人!”但,她自己都無法擺脫仇恨。

 

母親為我借錢,熬完了大四,我考研失敗,去了廣西的一個小縣城工作。                         

 

你在恨著誰 ?——致我終將逝去的青春(下)

2014-03-07 張婧 ijingjie

經典回顧:《境界》獨立出品【成就愛】

文/張婧

 

踩到死亡邊緣  

 

離家去廣西之前,見到了漂洋而來的小姨,她在海外受洗歸信基督,人溫柔了許多,常常陪我們一起流淚。臨走前她送我一本《遊子吟》,讀完後,我跪在床前做了個禱告,心想,天上能有個爸爸也不錯。 

 

有時我會對同事說我是個基督徒,但不讀經也不禱告,不該看的書照看,不該說的話照說,對原本恨的人恨得更深,但同時又總是顯得很開心。我依然相信命運掌握在自己手裏,相信人要堅強不要流淚,相信除了自己無人可信。天父上帝,隻是個符號般的美麗幻影,讓我覺得自己與眾不同,讓我感到自己依舊是公主。

 

廣西的生活很艱難,我竟對大米過敏,皮膚一直潰爛,醫生不準我再進食米飯。我就每天買很多麵包,心煩意亂的時候把它們全吃進嘴裏,再吐出來,牙齒也全壞了。沒錢也不敢回家,家裏隻有一邊流淚一邊咒罵的母親,不敢打電話,因為我會用最惡毒的話語頂撞她。雖然每天笑臉對人,心中卻更恨那讓我們落到如此境遇的人。 

 

2007年複活節那天,我本來是要去教堂受洗的,但不知為何在當天上午煤氣中毒,半死不活時身體撕裂般的痛,周圍又黑又熱,很恐怖,送至醫院搶救到下午才撿回一條命。蘇醒來時,我所在外資公司的老板夫婦正俯在病床邊看我。老板Lars笑眯眯地說:“你回來啦。” 

 

那時我正離家千裏,過了許久父母不在身邊的日子,居然脫口而出:“你們這樣好像我爸媽。”老板摸摸我的頭:“We Are!”(本來就是) 

 

南國四月的陽光射進病房,這對瑞典夫婦從此連皮帶肉地長在了我心裏,他們再也不是親密的朋友,不是需要敬畏的老板,也不是不能得罪的‘老外’,而是我的家人,我的父母,我在北海唯一的依靠。

 

我懵懂地想,或許是神救了我一命。這次真正踩到了死亡邊緣的經曆,也讓我不由重新思索生命的意義,更頻繁地去教堂。牧師說我太驕傲,經曆得還太少,我很討厭他。但教友很好,晚間聚會結束會送我回家。

 

坐在她的機車後,夜風拂過臉龐,發絲間能瞥見老街昏黃的燈光,仿佛終將熄滅的生命之火。我暗想,既然活著和死亡都如此痛苦,那我要多去瞻仰上帝之光,至少離世後是快樂的,而且不用再來。或許,那是‘信仰’給我的唯一慰藉。 

 

下車時,我向她道謝,她搖頭,有些鄭重地說:“你不要謝我,要感謝神。”這個回答令我怔了一下,人大都喜愛被稱謝讚美,由此感到自己有價值,是個好人,居然有人這麽認真地回絕別人的感謝。我開始感到“真信”的人不尋常。 

 

我開始讀經,但依然很痛苦,經上說要愛你的仇敵,我做不到。我覺得這話說得好聽,但太高太遠。耶穌是耶穌,我是我。 

 

我為仇人哭 

 

2008年工作遷至青島,教會常打電話給我,問我為什麽不來聚會。我故意不接電話或撒謊,但他們從不放棄。看著他們讀經、禱告、與人相處、渴慕神,我心情很複雜。我也很想那樣,明明已經裝得很像了,但內裏就是做不到。 

 

我焦慮於自己的“真相”:工作壓力很大,常常出差,對同事多有嫉妒,脾氣更加暴躁,和母親也常在電話中爭吵;父親偶爾獲準致電給我,但他杯水車薪的安慰澆在我心頭瞬間便轉為仇恨。我把自己變成了兩個人,在教會的時候看上去很好很開心,一轉身就又尖刻又焦慮。 

 

我買了讚美詩,把不會唱的詩歌挑出來,一一學會,免得唱詩時跟不上節奏,顯得不夠深情;和姐妹分享的時候,也常常夾雜幾句“感謝主!”;年長弟兄姐妹的意見,我都全盤接受,免得被說不順服;大家都說“這個姐妹好可愛,好順服”,我的心裏就無比歡暢。 

 

但回到生活和工作中,我就變了個人。工作不能做到完美,我會責怪同事,甚至將供應商責罵至大哭;常常擔憂同事是不是做得比我更好,老板會不會更喜歡她,下次出國是不是又輪不到我......整天都活在算計中,想著如何打敗競爭者,得到最大利益。 

 

我討厭讀聖經,因為每句話都指出我有多麽壞;也討厭謝飯,那會使我想起自己常常吃了又吐浪費多少糧食;我徹夜讀亂七八糟的小說,每天聽各種流行音樂,不願意入睡,也不願意醒來。2009年9月,這種狀態達到頂峰,母親也多次被我氣哭,有天晚上我吐掉嘴裏的麵包,看著自己,絕望地想“好髒,我活得不像人,不配作基督徒。” 

 

就在那幾日,我讀到一句話:“耶穌說,康健的人用不著醫生,有病的人才用得著……我來,本不是召義人,乃是召罪人。”我撫摸著那句話,突然覺得那是對我說的,我是個病人,心裏病得很重的人,那天我才有點明白,耶穌是為我來的。 

 

我翻出很久不聽的講道錄音開始聽。牧師念道:“為義人死,是少有的,為仁人死,或者有敢作的。惟有基督在我們還作罪人的時候為我們死,神的愛就在此向我們顯明了。” 

 

字句如此熟悉,我卻像第一次聽到似的。講道最後,牧師提到約翰福音裏耶穌對一個行淫的婦人說:“我也不定你的罪。去吧。從此不要再犯罪了。” 

 

我低下頭揪住床單,過去如流水在眼前鋪陳。 

 

那個行淫的婦人就是我,用盡生命喂養心中名為驕傲和自愛的猛獸,那些虛浮的讚美,對同事的嫉妒,心中的恨意,說過的謊話,虛偽的笑容和尖刻的言語都是它的食物。我看到內心深處誰也不愛,唯獨愛自己——這罪從未如此明白。 

 

“罪人的女兒”這個名頭曾經令我羞憤難當,但在這一天,我頭一次認識到自己就是罪人。當年上帝的兒子背著十字架走在苦路上時,我站在譏笑他的人群中,他不記恨我,反而為我流血赴死。我也不再恨那些令我父親入獄的人,他們和昨天的我一樣在算計中流汗,在虛空裏流淚,在自己的罪中痛苦掙紮。一想到這些,我為他們哭了。 

 

“愛你的仇敵”,原來並不僅僅是一句美麗的話語。奇妙的上帝,就這樣斬斷了我身上仇恨的枷鎖,釋放了我。  

 

玻璃上的蒼蠅  

 

一天回家路上等紅燈時,忽然一瓣櫻花從頭頂飄落,落在明黃的路燈下。四圍倏地靜下來,我想起六年前跳樓自殺的餘虹教授,生前最後在博客中寫道:——自殺不易,活著更難。他指的不是苟且偷生的那種活,但苟且偷生又談何容易。 

 

活著就總想抓住點什麽,希望有時間,有金錢,有愛情,有權力,有美名;希望被疼愛,被尊重,被仰視,被關心,被公平對待;希望能立業,能成家,能說會道,能作個好人。 

 

背著理想的清單努力打拚,慢慢發現這個世界上最容易賺到的是金錢,其次是權力,而後是一份婚姻,永遠賺不來的是所愛之人的幸福,被傷害之人的原諒,健康的身體,無虧的良心和潔淨的靈魂。但我常常以為有了前麵三樣,後麵的就成了附贈品。 

 

前些天和一位同事聊天,他悲憤地說:“活到三十歲,我的人生是失敗的。”沒車、沒房、沒愛情、沒權力就能讓一個人定義他自己人生已經失敗,我們活在怎樣一個充滿否定和扭曲價值觀的年代。他焦慮沮喪,怒火叢生,令我想起一位牧師這樣描述這個時代的年輕人——好像趴在窗玻璃上的蒼蠅,前途一片光明,腳下無路可走。 

 

但何為成功的人生? 

 

這位同事也令我想起另一個年長一些的朋友,坐擁千萬遊曆各國,坐在我的對麵,眼中全是血絲,口裏全是謊言。有一晚,他喝得爛醉,開車在大街上亂闖,我在車中隻能一言不發。 

 

我又何嚐不是如此。在知道罪以前,我與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和事以恨意相聯結:恨奪我所愛的女孩,恨不成器的自己,恨誣陷父親的人,恨不能兌現諾言的父親,當母親抱怨的時候,我也恨她;更恨沒有公義的世界,冷眼旁觀的世人。更可怕的是,因著深深的自愛,這一切都隱藏在充滿所謂‘正能量’的外表下。 

 

不一樣的人生,一樣的焦慮,不同的處境,相同的愚頑。 

 

人在路上,將恐懼埋在心底,好像什麽都不怕,夜裏醒來卻又發現生活的動力僅剩下那些懼怕,在死地徘徊,卻不知幫助在哪裏。  

 

某個周五,公司照例發蛋糕,我取了一塊,隨手放在飯盒裏。回家的路上,還是那條落下櫻花的路,平日總有一位老爺爺趴在那裏,我常視而不見。那天老爺爺不見了,相同的地方是一位老奶奶,我走到她麵前,蹲下身給她零錢,抬頭的一刻,看見她張著口,滿臉淚水,那欲訴無言的樣子好像一把刀劃過心底。

 

我把蛋糕遞給她,她捧過去,那一刻她雙手包裹住我的手。雖然隻是一瞬間,但我是第一次摸過他們的手——硬涼幹燥,沒有皮膚的感覺。 

 

她的手和那布滿淚痕的臉,我一輩子都不能忘記,因為那就是我自己的臉。她的溫度,就是我的溫度。我也流著淚,自己無法擦幹,她知道自己在做什麽,我卻還不知道自己在乞討,需要被憐憫。雙手相觸的一瞬間,似乎開始明白何為‘道成肉身’。 

 

兩千多年前,上帝的兒子來到這個世界,看到的不是光鮮富貴,而是滿目瘡痍;看見的不是富養滋潤的人群,而是一個個乞討的犯人,然後他伸出手,握住他們,賜下糧食,賜下生命。 

 

是的,今天我走到了三十歲的門前,還是趴在窗玻璃上,卻不再為一片光明的前路撞得頭破血流。死亡依舊令人戰兢,卻也能成為活下去的動力。仍然一無所有,卻又樣樣都有;雖憂愁,也喜樂滿懷。巴不得對所有人呐喊:看啊,這裏有處避難所,有座風雨橋。 

 

世人懷念青春,懷念逝去的美好,唯基督告訴我們:“忘記過去,努力麵前,向著標杆直跑。”遠處沒有目標,人才倍加留戀終將腐朽的青春,那不朽的,隻在至高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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