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受得了愛打扮的男人嗎？我受得了----隻要他不比我還愛打扮才行。
美 國首屈一指的羅德島設計學院附屬博物館在4月26日晚上，隆重舉行新展“DANDY（時尚男子）（為簡便，英文不另用複數）”曆史回顧展的開幕式晚宴，集 聚了紐約著名的酷炫潮男，如Vogue雜誌的名編輯哈密什•博爾斯與安德烈•列昂塔利，知名男裝設計師桑姆•布郎尼（最近米歇爾•奧巴馬身穿他設計的外套 和連衣裙，參加總統就職典禮其中的一項在聖約翰大教堂舉行的儀式）等。我不禁想問：
DANDY 在當代的時尚文化代表的是什麽呢？
DANDY有一定的著裝風格嗎？
中國的DANDY又都到哪兒去了？
字 麵上說來，DANDY 是極度追求外表，考究華美打扮的男士。現代的DANDY首先起源於1790年代法國革命時期的倫敦與巴黎。最早的英國名人DANDY喬治•布萊恩•布魯梅 爾，他自稱每天花在衣著打扮上的時間不下五個小時，不至完美絕不出門，並且以香檳酒擦鞋。他是後來法國詩人波德萊爾所描述的典型DANDY：“必須在一麵 鏡子前生活及睡覺。”
但是早期的DANDY服飾並不誇張華麗； 相反地，布魯梅爾反抗十八世紀末極其繁縟的男性裝束如撒白粉的假發，蕾絲襯衫，絲絨及膝緊身籠褲，香水腮紅不等，因而提倡如製服般精簡合身的套裝。現代男 士的西服中的及踝長褲及領帶，就是由他創立的傳統。同時DANDY又反抗法國革命後布爾喬亞的了無特色的群眾服飾，向往舊時貴族般的翩翩風度。可以 說，DANDY的起源便是充滿了自我矛盾。
DANDY雖然討厭凡夫俗子，在乎的是自我陶醉及自我呈現，但是他的存在必須要靠眾人的矚目才算完成。所以他必須在八卦及醜聞中，定義他的獨特性。
中文裏有些把DANDY誤譯為“花花公子”。花花公子基本上是玩弄異性，行為模式脫不了求偶或自我膨脹的占有欲。很多DANDY不但對異性沒有興趣，甚至對其他可愛戀的目標也沒有興趣。他追求的是自己身上實現美的追求。
因此奧斯卡•王爾德認為DANDY一則本身就是一件藝術品，不然就得穿著一件藝術品。法國作家卡繆則認為DANDY在本質上是個演員，他的存在靠著觀眾才得以成立。由於人類的注意力有限，DANDY必須要經常換千奇百怪的花招來刺激他的觀眾，使他們注意他的存在。
所以DANDY的反義詞不是邋遢男子，而是缺乏創意的保守裝束。
DANDY中除了叛逆的“社交公子”外，還出了不少藝術家及作家：奧斯卡•王爾德，拜倫，杜尚，安迪•沃霍爾，達利等等。
英國作家托馬斯•卡萊爾在1836年寫道：“DANDY是個穿衣服的男人，一個把工作，行業，生命都投注在穿衣服上的男人。他所有的靈魂，精神，錢包及人格全部都奉獻到唯一的目標：衣著光鮮。他人是為生活而穿衣，而DANDY是為穿衣而生活。”
這樣的過分講究穿戴儀表的花俏男人，在十九世紀末期的美國，被視為紈絝子弟。在美國的清教徒理念裏，似乎法國式DANDY的頹廢懶散的波希米亞式生活， 與資本主義創造資產的精神背道而馳。
即 使在當今的社會，對男性的服飾幅度開放許多，美國社會中DANDY在當代的時尚文化代表的多半還是負麵的隱義，曆史上歐風DANDY的自我創造性，與世俗 與傳統有別的人格表象，在美國卻失去了革命性的意涵。如果你在紐約稱讚人穿得像一個DANDY，一般人會詮釋為不務正業，或是搞時裝專業的。
DANDY 不是追求時尚潮流的潮人（FASHIONISTA--1990年代新生字）， 也不是專門陪伴寂寞少奶奶的寵物牛郎（GIGOLO)。其時尚有別於早期同性戀解放運動流行的QUEER時尚，或女性化時尚。也不隻是奇裝異服。 DANDY的造型其實對主流男裝及女裝都有很大的影響。正統的DANDY風格，強調英國式的紳士風，典型的當代DANDY可能會穿一件花色打格的西裝外 套，不配套的褲子露出性感的足踝，亮色襯衫及領帶或領巾，外套上再別上一朵鮮花，最好再帶上一把裝飾用的雨傘！重要的是DANDY喜歡上鏡的自我奇觀！
但是在主流文化中，男士服飾的選擇性及變化性還是遠不如女士多。在二月紐約時裝周期間，許多業界人士再度提倡建立一個專屬男裝的時裝周，與女裝周分開。參加DANDY晚會的男性朋友也對我說，這表示許多男性對於他們沉悶單調的服飾已經十分厭倦啦！
我 想中國好像在過去一百年間，並沒有跟進DANDY文化，連著名的男性雜誌GQ中文版都得加個“智族”標簽，不然就顯得沒腦袋唄! 中國近代史上好像還沒出過像十八世紀倫敦、巴黎那樣的“專業DANDY”。張愛玲在《更衣記》說到，“時裝的日新月異並不一定表現活潑的精神與新穎的思 想。恰巧相反，它可以代表呆滯；由於其他活動範圍內的失敗，所有的創造力都流入衣服的區域裏去。在政治混亂期間，人們沒有能力改良他們的生活情形。他們隻 能夠創造他們貼身的環境——那就是衣服。我們各人住在各人的衣服裏。”過去幾百年來，要先有蓬勃的商業經濟，及類似與“中產階級”的意識，男性才能逐漸擺 脫社會階級及官場所定義的服裝風格。可是中國後來的革命內亂，物資困難的時期，再想要奇裝異服也沒勁兒了。
早期的DANDY下場都很慘：布魯梅爾在1799年繼承了三萬英鎊，幾乎都花在他的行頭上了。他於1816年宣布破產，為了避債而逃到法國，最後死在一個精神病院裏。王爾德因同性戀猥褻罪而入獄，出來不久後在法國窮途潦倒，死的時候才46歲。
現在，DANDY至少可以上名流時尚版，到博物館裏展覽他們的品味。至於特愛打扮的男人，我的態度跟對待特愛打扮的女人沒有兩樣：隻是為穿衣而存在的生活，未免太無趣了！
（本文僅代表作者本人觀點。責編郵箱：shirley.xue@ftchinese.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