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越(2013-03-25)
今年1月,政府推出2009年以來的第七輪房地產降溫措施,非公民及購買第二套房子的新加坡公民受到最大衝擊。
事隔兩個月,國家發展部長許文遠本月8日在國會宣布,建屋發展局會對非公民租組屋設立更多限製。消息經兩周的沉澱,《新匯點》訪問了包括永久居民在內的外籍人士,看他們如何看待這次租房限製的調整。
新聞背景組屋租房新限製
本月生效的租房新限製規定,組屋房東今後出租整間組屋給非公民時,每次最多獲批一年半。此前,每次申請可獲批準出租的時間最多為三年。此外,房東若是出租房間給非公民,須向當局申報,租約最多一年半。
非公民指的是持各種準證的外籍人士及永久居民,馬來西亞籍租戶則不受影響。國家發展部長許文遠的解釋是,馬來西亞人在融入方麵問題不大,因此不受新限製影響。
另一方麵,國家發展部也將探討為每座組屋的外籍租戶比率設限。
胡美霞說,本地施行居民種族比例政策多年,但缺少限製組屋外籍租戶人數的規定。(檔案照片) |
西海岸集選區議員胡美霞提議,我國應采取類似種族比率限製的做法,將每座組屋可出租給外籍租戶的單位限製在10%,防止個別地區的組屋聚集太多外國人。許文遠回應說,將探討這個限製是否合理,過後才公布更多詳情。
消息傳出後,在網上引起熱議。有新浪微博用戶指出,本地許多低收入者和年長者依賴租金收入,質疑新調整是否會打擊到他們的生計。
也有網民希望,當局解釋和界定外籍人士住組屋的融入問題,因為較短的租約可能令他們更難融入。
外籍租戶比率設限的考慮
西海岸集選區議員胡美霞受訪時說,有居民曾向她訴苦,指一些租組屋的外國工人把環境搞得烏煙瘴氣,周末還會帶許多朋友來聚會,造成鄰裏關係緊張。
她指出,新加坡施行居民種族比例政策(Ethnic Integration Policy)多年,確保組屋區有不同族群共住,以落實國民融合的目標,但規定組屋外籍租戶人數的政策卻不足。
胡美霞說,她並不知道目前各區組屋的外籍租戶比率,雖然她曾在國會中詢問過幾次。
她對外國工人的貢獻表示感謝,不過擔心有些外國工人把組屋當成宿舍,裏麵住滿人。
她與基層研究後,建議把每座組屋的外籍租戶單位限製在10%。不過,對於國家發展部最後會引入什麽比率,她會“保持開放的態度”。
針對建議是否具有排外性,胡美霞斷然否認。
她說:“這肯定不是我的意圖。新加坡的每一個居民,包括外國人,都應知道我們有積極的居民種族比例政策,即使是新加坡人也要遵守,避免種族圈居地的形成。”
至於比率限製是否應包括永久居民及持就業準證的白領外籍人士,胡美霞表示這讓政府來決定。
“外籍租戶比率”如何實行?
來自台灣的朱俐(25歲,營業代表)來新工作近三年,已先後租過三個單位。
她先在百勝樓組屋租房6個月,接著在滑鐵盧街租了一整個組屋單位15個月,目前和朋友合租東海岸的一個私宅單位。
來自台灣的朱俐認為,外國人要融入本地,與住什麽樣的房屋無關。(受訪者提供) |
朱俐認為,組屋租約獲批的最長年限減至一年半,不會對外籍人士造成太大影響,反正“大多數外國人不會在同一處住太久。”
然而,政府要探討為每座組屋的外籍租戶人數比率設限,讓持就業準證的她有些顧慮。
首先,朱俐疑惑當局要如何計算外籍租戶人數的比率。她認為,當局或許要以先到先得的方式進行限製,即最先獲批的外籍人士才能入住。
她說:“組屋一開始的供給對象是家庭。10至15年前,政府應該沒考慮或預見到外籍人士也會住組屋,而很多外國人負擔不起整個單位的租金,隻能租一間房。在這樣的情況下,政府要判斷誰先誰後就很困難。”
朱俐認為,許多本地屋主出租房間給非公民,新限製若要依據房間來計算外籍租戶人數,將是“瘋狂”的做法。
其二,朱俐指限製會影響一部分的外籍人士。
她說:“比率限製肯定會影響我們選擇租組屋的決定,因為它意味著租賃市場會出現等候名單及許多其他的行政工作……相信這對外國人、屋主和經紀而言都是相對混亂的情況。
“限製應該不至於影響白領外籍人士,因為他們大部分每月支付1500多元的租金,多半住在私宅。但限製肯定會影響收入較少的外國人。”
最讓朱俐擔心的是,非公民租組屋出現更多限製,會導致租金全麵上漲,因為“私宅屋主知道市場對他們屋子的需求會增加”。自2010年夏季來新以來,她觀察到本地的房租增長顯著,漲幅至少有15%。
不過,朱俐總結說,政府做這個決定是正確的。她說:“組屋原本的目的是讓本地人買得起房子,過穩定的生活,而不是一種收入來源。”
導致租金上揚?
橙易產業(OrangeTee)研究與谘詢部主管李敏雯受訪時說,建屋局若為組屋外籍租戶比率設限,一些受歡迎地區的組屋租金會上揚。
她說:“在供應受限的情況下,需求可能抬高,更多租戶爭奪這些組屋單位。”
針對組屋房租的潛在漲幅,她說:“租金增幅很難講,但幅度不會很大,因為這些組屋租戶對租金很敏感,若上調幅度稍高,他們可能就會搬到較偏遠的組屋區或選擇其他組屋單位。”
有人認為,新限製會鼓勵想省事的外籍人士改而租私宅,從而推高私宅的租金。
李敏雯認為,新限製對私宅方麵的影響不大,加上接下來郊外會陸續湧現大批私宅,私宅房租反而會下跌。
她說:“現在願意租組屋的外籍人士,絕大多數都是和本地員工獲同等薪金待遇的人,沒住屋津貼或津貼有限。在這樣的情況下,他們增加預算去租私宅的可能性不高,除非他們願意接受一房或兩房式的小型公寓。
“即使如此,他們的預算也會比目前的來得高,因為組屋租金不到3000元,私宅的則至少要3000元。他們寧可在一年半租約屆滿後,搬往另外一個組屋單位。”
租房是迫於無奈的選擇
租房政策的調整,讓來自上海的鄔鶯婷更關注今後的買房政策。(受訪者提供) |
來自中國上海的鄔鶯婷(27歲,學生)最近剛結束組屋租約,搬進丈夫購買的私宅。
她來新五年,目前持學生準證,在南洋理工大學修讀碩士學位。同鄉的丈夫則是獲得“原則上批準”(Approval-In-Principle)的準公民。
她說:“我來新五年,已搬了至少六次家,大部分是因為房東加房租,或是住得不開心。這次新政策出現,讓我覺得很慶幸自己已買好房子,不用再頻繁地搬家。”
租房政策的調整,讓鄔鶯婷更關注今後的買房政策,因為對她而言,租房實在是迫於無奈的選擇。她說:“我是窮學生,若光靠父母接濟,完全買不起公寓,況且現在外國人購屋的額外買方印花稅是15%,還是老公比較有能力。”
住組屋是融入方式之一
來自上海的永久居民鄭照惠(36歲,設計師)本來沒聽說剛宣布的新限製,聽記者描述一番後,她直呼“很驚訝”。
2007年來新定居後,她先在一家馬來家庭的五房式組屋單位租房兩年,近四年則是單獨租一整間的三房式組屋。她2009年獲得永久居民權,目前正考慮入籍新加坡。
鄭照惠說,自政府推出影響永久居民買房的措施後,她就感到困惑。現在對非公民租組屋也設更多限製,無非讓外籍人士的“生存空間更加縮小”。
她認為,針對非公民的買房政策變得苛刻可以理解,因為那是為了調控房地產市場;但租房政策也變得苛刻,就等於向外國人示意他們“沒事可以走了”。
她說,非公民不能在本地穩定地安居,會跟新加坡成為國際城市的願景背道而馳。
鄭照惠也覺得,自己能融入本地社會,與她過去愉快的租房經驗脫不了關係,而當局的設限,將“不利於新移民融入,也不利於新加坡人了解外來移民。”
她回憶說,那馬來房東家庭待她如女兒,哈芝節時還幫她換上傳統馬來服裝;房東親戚結婚時會邀請她與女眷共處一室;她搬家時房東還出動家裏男生開車接送,為她的新家接線等,給她留下極好的印象。
她說:“我在馬來房東家鬧了很多笑話,但他們十分包容我。譬如,剛來時我的英文不好,有一天回家,看到客廳有一隻蟑螂,就嚇得把家中雜誌都鋪在上麵。等到他們回家,看到這番情景就問我發生什麽事,我脫口而出說,雜誌下麵有crocodile(鱷魚),害他們也緊張起來。他們後來發現那不過是隻蟑螂,便大笑起來,還糾正我說蟑螂的英文是cockroach。”
為方便上班,鄭照惠搬到現在的住所,覺得周圍的新加坡鄰居也待她很好。
她說:“有一次,客家人鄰居為我做了我以前從沒吃過的算盤子,作為回禮我就為他們做餃子。農曆新年時,他們又送我本地的過年糕點,我就回送自己寫的春聯。”
又有一次,她屋外的晾衣竹竿斷裂,差點掉到樓下,所幸樓下鄰居幫她把斷竹竿收回,化解了一場危機。
她說:“住組屋這麽久,我覺得大家都很善良,有守望相助的精神。”
鄭照惠認為,外籍人士住組屋,周圍都是本地人,既有觀察也有互動,若住私宅就無法直接理解本地文化,也就不會產生歸屬感。
對此,其他非公民則有不同看法。台灣人朱俐認為,外籍人士租組屋,並不是要融入,主要是組屋房租較便宜。
她坦言,住在滑鐵盧街時,同屋和鄰居很多是外國人,與本地鄰居根本沒交流。她說:“組屋最多是讓你窺看本地人的生活,譬如當你經過鄰居單位時,或是附近有一些社區活動時。”
朱俐認為,外國人要融入本地,與住什麽樣的房屋無關,本身的生活態度和文化意識才是關鍵。
《聯合早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