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7年回歸中國之前的十五年對香港而言是一段人心惶惶的時期。許多當地富豪一方麵表著忠心，一方麵為了保險起見，他們或他們的子女都持有外國護照。
1997年6月30日的交接儀式相當順利，然而兩天後泰銖貶值，亞洲金融危機蔓延給香港經濟造成了巨大破壞。危機導致香港地產泡沫驟然破裂：房價在隨後五年下跌了大約60%。
亞洲金融危機爆發初期，羅康瑞(Vincent Lo)正要敲定一項大膽而雄心勃勃的地產投資，地址在中國內地。羅康瑞執掌的瑞安房地產(Shui On Land)是香港一家中等規模大小的地產開發公司，市值超過20億美元。
當時，羅康瑞計劃改造上海一片由舊式房屋和狹窄弄堂交織而成的住宅區，這塊地的麵積有兩公頃，經過綜合性開發，將成為包含餐館和高檔住宅在內的多用途建築區域。
這一項目得到了中共上海領導的認可，然而亞洲金融危機令銀行成了驚弓之鳥。羅康瑞表示：“銀行沒有明確拒絕，但他們也不給你錢。他們將這項貸款列入候批名單。”與通常身著筆挺西裝的香港大亨不同，接受采訪時羅康瑞穿著一件優雅的中式上衣。他說：“（在總計1.75億美元投資中）我不得不拿出1億美元。而受經濟大環境的影響，中國當時也麵臨各種問題。為此我的朋友們都認為我瘋了。”
當許多香港人滿懷焦慮時，羅康瑞卻對在內地發展房地產業務充滿信心，這是因為他經常造訪內地。當時，不確定香港回歸後前景如何的擔憂導致港元匯率劇烈波動。談到這個問題的時候，羅康瑞正坐在他香港辦公樓會議室的沙發上，他說：“上世紀80年代，許多香港人都在移民，而我卻想留下來。因此我覺得最好能獲得有關中國在發生什麽事、中國將如何改變的第一手經驗。”
羅康瑞喜歡我行我素。從澳大利亞一所大學畢業後，他決定不進入家族的房地產企業，而是創辦自己的房地產企業。在他母親勸說之下，他那頗為有錢的父親借給了他10萬港元，1971年他用這筆錢成立了自己的公司。
上世紀80年代中期，羅康瑞開始與中國共青團的一些人交好，他還提議合作興建一座酒店。這些人中就包括了2003年至2012年擔任上海市長的韓正。
羅康瑞的多用途開發思路來源於他的一個認識：上海要成為一個國際商務中心，就需要進行世界級的多用途開發。他在上海的改造項目就規劃了一片後來很受歡迎的酒吧與餐館區，稱作“新天地”。
在開拓業務的同時，羅康瑞也在加強滬港兩地商界和政府領導人的聯係方麵發揮了重要作用。為此，香港一位前財政司司長2003年當眾開玩笑說他是“上海姑爺”。如今，談到當地報紙仍在使用這一稱號時，機智詼諧、謙恭有禮、64歲仍充滿活力的羅康瑞顯得很開心。
羅康瑞在上海首個項目中形成一套開發模式，即與國際級設計師合作，采用遠高於中國一般地產開發商的標準進行建設，他把這套模式複製到了武漢、重慶等主要中心城市，在這些城市的中央商務區進行項目開發。
盡管原重慶市委書記薄熙來已經倒台——他的妻子2012年被判謀殺一位英國商人——羅康瑞依然堅定地認為，重慶將迎來最好的時代。
他表示：“政府必須引導這個有3000萬人口的城市發展。薄熙來事件後，中央樂於見到重慶更好的發展。這就是中國的政治。可以預見，（重慶）將成為中國的芝加哥。”
2012年10月份，瑞安房地產在上海的一個新樓盤開始售樓，在南方城市佛山的項目也於同月開盤。不過，多數香港開發商這些年來也一直在內地從事高檔樓盤的開發。
一些分析師質疑瑞安房地產能否保持其在內地的先發優勢，還有些分析師則擔憂中國許多城市明顯空置的住宅樓是中國地產崩盤的先兆。最近兩個月來，隨著地產交易量的反彈，這種擔憂得到緩解。
然而，11月在香港舉辦的一次大型午餐研討會上，這個問題再次被人提及。羅康瑞並不是台上的經濟學家，但是他從台下加入討論，表示那些樓盤實際上不是“空的”，因為那些看起來空置的公寓是業主出於投資的目的購買的，而且經常是用現金購買的。
在對英國《金融時報》講話時，羅康瑞仍然很樂觀。他指出中國的杠杆率很低，而“我們公司的許多人都有兩三套房。”
後一個現象聽著倒像是為看空樓市者提供了一個理由，不過談話隨之轉向瑞安房地產是否應該集中力量在內地從事中端市場的開發，因為這一市場看起來不存在類似的供過於求現象。
對此羅康瑞反駁說，對於他旗下地產公司以及李嘉誠的長江實業集團(Cheung Kong group)這類香港地產開發公司來說，麵向中端市場銷售不可行，因為他們設計和建設樓盤都是圍繞更高標準和更高價格展開的。
說到西方公司，羅康瑞表示，與瑞安房地產及其他香港華人企業不同，跨國公司的高管們在中國的效率會降低，因為他們必須“等待總部的指示，等指示來了良機已逝。中國變化太快了。”
他還補充說，這些跨國公司的信息來源通常是不夠可靠的西方媒體，這些外國媒體更關注中國領導層麵臨的巨大挑戰而不是他們取得的成績。
他強調說：“過去三十年中國能成功頂住許多風浪並不是偶然的。中國領導層對時勢非常敏感，始終在把握時代的脈搏。”
然而，他坦率地承認，與上海市共青團合作建設的酒店，也就是他的第一筆投資沒有賺到錢。不過作為樂觀主義者他也許會爭辯說，與中國領導人建立長久關係是值得付出這種成本的。畢竟，羅康瑞是一位非常重視丈人家親戚的“姑爺”。
譯者/何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