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 (4)
2009 (169)
2010 (680)
2011 (872)
2012 (1247)
2013 (1564)
在中國偏居一隅的彈丸之地——香港,政府仍允許民眾在麥當勞(McDonald’s)餐廳外自由集會。3月6日,就有數千人走上街頭,抗議政府財政預算案的內容。但與希臘和愛爾蘭的抗議者不同,香港民眾並不是抱怨政府因高額赤字而被迫削減公共服務支出。相反,令他們感到憤怒的,是政府處置龐大財政盈餘的方案:向每位成年市民派發6000港元,約合770美元。
香港民眾相當理性,不願就這樣被政府收買。許多人擔心,發錢會推高本已攀升至4.5%的通脹率——香港財政司司長曾俊華(John Tsang)認為,通脹是香港經濟麵臨的最大挑戰。此次發錢的本意是平撫公眾對於政府擁有龐大盈餘、卻異常吝嗇的怒氣,而對曾俊華而言,這卻是一次令人尷尬的政策大掉頭。香港政府2010至2011年度財政支出3040億港元,財政盈餘713億港元,較上年170億港元的盈餘高出3倍。許多人不禁想知道,政府是不能夠更明智地花掉這筆錢,還是從一開始就不應該聚斂這麽多收入。
香港智庫——思匯政策研究所(Civic Exchange)行政總監陸恭蕙(Christine Loh)稱之為“吝嗇鬼預算案”。香港政府積攢年度盈餘的習慣,意味著它已累積了5920億港元的財政儲備,相當於23個月的財政支出,或34%的本地生產總值(GDP)。陸恭蕙質問道,政府為何如此抵觸增加經常性開支?難道不能拿出很小一部分錢,更換一批更環保的公共巴士來清理香港的汙染,或改善目前根本不到位的老年人和殘疾人保障政策嗎?
有幾個原因導致香港政府不願增加經常性支出。相當於憲法的香港基本法,要求政府須保持收支平衡。同時,香港政府還堅守保持財政支出與GDP之比低於20%的“指導原則”——今年的預算有可能略高於這一水平。
但有關這一問題的辯論卻有些撲朔迷離。問題的根源在於香港的土地政策。香港土地的分配和商業化經營,帶動了整個香港經濟的運轉,也嚴重扭曲和掩蓋了事實,讓人們很難理智地探討稅收和支出水平問題。
香港的土地製度是英國殖民時期的遺物。當初,英國政府希望香港在財政上自給自足。因此,香港殖民當局通過出租土地來創收。這顯然是一個毫無成本的收入來源,並一直延續至今。香港政府劃出大塊的土地,每塊地皮的麵積都大到隻有最具實力的開發商才能夠競標。開發商還向政府預付一筆額外費用,以換取變更土地用途的許可,例如從農業用地變更為商業用地。這樣搖身一變會釋放出更多的價值。
思匯估計,香港政府至少有45%的財政收入來自土地,包括土地預付款、房產稅以及對開發商的可觀利潤所征的稅收。Hemlock——一名與香港地產大亨關係密切的商業作家的筆名——將從這種關係中獲益的房地產卡特爾,比作“獲得向農民征稅權利的封建領主”。引起質疑的稅收是房租。香港的房租位居全球之首。房地產谘詢機構戴德梁行(DTZ)表示,香港市中心辦公樓租金甚至高過了倫敦、東京和蘇黎世。
通過土地秘密創收,歪曲了人們的認知。堪稱傳奇的是,香港個稅上限很低,僅為17%。但事實證明,這的確隻是一個傳奇。政府通過房租在無形之中征稅。還有一些支出被隱瞞。以負責香港地鐵係統和機場快軌線路運營的香港地鐵有限公司(MTR Corporation)為例。香港政府撥給該公司的土地麵積之廣,以至於有些人將該公司稱作是一家中間跑火車的地產公司。土地劃撥不需要任何立法監督,也不會被計入支出。就這樣,香港似乎沒花任何錢,就憑空變出了一個造價低廉、嶄新的交通係統。
還有一些切切實實的曲解。一是香港半數市民都住在逼仄的政府公房內。支付商品房房租或購買公寓,遠遠超出了窮人甚至中產階級家庭的承受能力,讓他們隻能依賴政府補貼的住房。
香港已成為了一個建築工地。房地產商預付的資金,被劃撥到一個隻能用於基礎設施開支的專門賬戶,由此保證了建築狂熱長盛不衰。所以,香港政府始終存在開墾土地建造房屋的動機。正因如此,曾經是全球最美麗水道的維多利亞港,現在已消失在一片混凝土下。如果紐約和倫敦也曾推行類似的政策,哈德遜河和泰晤士河早已不複存在。
香港的土地製度需要徹底改革,但這種可能性微乎其微。從中獲益的房地產大亨,牢牢把持了香港有欠民主的政治體製。作為他們維持穩定的回報,北京方麵與這個半殖民地把戲的守衛者們達成了某種同盟。這讓香港民眾幾乎別無選擇,隻能將政府的賄賂扔到它的臉上——並要求得到更好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