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戰期間為抗日戰士縫補衣服 1945年訪美時會見總統羅斯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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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的托付
一九四九年,國內形勢轉變,我到達台灣以後不久,便覺得神呼召我組織一個祈禱的團體。當時,我對這件事十分膽寒。我覺得十分不自在,竭力想逃避這個責任。我害怕我的朋友會認為我過分虔誠,就像我以前對母親的看法一樣。我們多數的人都能很自然地表露我們對家人或朋友的愛,並不緘默;但卻最不願意別人知道我們對基督的忠誠,這豈非怪事!事實如此,我們愛祂的心也就漸漸冷淡了。因為惟有一再堅認我們的信心,我們才能保持活的愛心。
於是,我就邀請了五位朋友到我的新居裏來,她們都是虔誠的基督徒。我告訴他們,從那天起我希望有一個祈禱會。我提起耶穌基督的應許說,若有兩三個人奉祂的名聚會,祂就在他們中間。如果她們同意,我們就可以一同為中國和世界的命運祈禱。
中華婦女祈禱會
從那時起,我們就在每星期三下午舉行祈禱會,五年來一直沒有間斷過。最初的時候,我們必須克服一種不自在的感覺,開始時大家都很害羞,我們中間有些人從來沒有在公眾中出聲祈禱過,一向很熟的朋友,在神麵前突然陌生起來。但神終於負責帶領了這個聚會,賜聖靈真正的與我們同在,不時充滿了整個房間。
每年複活節,我們的祈禱會都舉行受難節崇拜,由台電廣播。我們著重說明耶穌釘死以後所發生的事件,當時除了羞憤自縊的加略人猶大之外,使徒們都變成了名副其實的屬靈偉人,並具有驚人的領導能力。他們雖然飽受逼迫苦害,卻在到處宣傳福音,為公義的國度爭戰。他們這批極少數的基督徒,不單沒有像一群無牧人的迷羊四處流散,反而形成了一個緊密聯結不可力敵的團體,以致在可怕的壓迫殘害之下,他們竟然強過整個羅馬帝國的力量。為什麽我們不能像他們那樣地熱心無所懼怕,而是一些膽怯、無生氣、連所信的是什麽也弄不清楚的基督徒?
福音書中記載,耶穌基督在祂工作期間,常常必須離開群眾去與父上帝相交。祂不但獨自這樣做,也帶著祂的門徒一同這樣做。祂是上帝的兒子,尚且需要靠著祈禱更新祂的靈力,我們自然更需要祈禱—一同祈禱、出聲祈禱,抱著迫切的熱誠和願望祈求上帝旨意的成就。
每周的禱告會由我們各人輪流主領。聚會開始的時候,通常有二分鍾默禱,接著唱幾首大家所喜愛的讚美詩,然後由主領人讀一段經文,並述她個人與這段經文有關係的屬靈見證,再由大家公開討論這個題目。之後,與會的人各提出代禱事項,特別為某事或某人代禱。我們很虔誠的跪下,有二三個人依次隨聖靈引導開聲禱告。我們並沒有固定的程序,因為我們覺得,自發的精神與多樣的變化更能引起我們的熱心。然而,每此結束的時候,我們例必按著上帝的旨意為中國的前途和世界和平祈禱。
經曆聖靈的洗
在最早的幾次聚會中,有一次一位主領人請凡是經曆過聖靈同在的人舉起手來,那時我沒有舉手。一直到後來,我才認識了住在我裏麵的聖靈。事實經過如下:
某日,我讀主釘十字架的一段,當我讀到一個兵丁用槍刺祂的肋旁,血和水從傷口流出來的時候,我停下來了。這件事我以前曾讀過許多遍,從來不曾特別受感動,但這次我竟然哭了。那天,我第一次悟到祂是為我受了這些傷痛。我哭了又哭,深深覺到自己的卑微不配。那是一種很奇特的感覺,是極大的憂傷與極大的舒暢同時交匯。我本來很少哭,因為我們從小就學習不流露自己的情感。但是那一次眼淚竟然如潮水一般的流出,使我無法抑製。同時,我心中感到輕快如釋重負,覺得我的罪已被淚水衝洗淨盡了。
那次,我經曆了聖靈的洗,從這天起,我就不單從頭腦中相信,而是個人親自與我的主結連。「若有人在基督裏,他就是新造的人,舊事已過,都變成新的了。」(林後五章十七節)
我的宗教觀
我的個性,不喜歡玄虛,而愛好實際,……世上看得見的東西,我才相信,否則我就不相信,別人承認的事情,我未必因而也加以承認,換句話說,適合我父親的宗教,不一定能感動我,那隻適口舌,宛如糖衣藥丸的宗教,我並不信仰的。
我知道我母親的生活,與上帝非常接近,我認識我母親的偉大,我在幼年時,對於母親強迫我的宗教訓練,多少有些不肯受命,但我相信這種訓練,給我的影響很大。那時的家庭祈禱,往往使我厭倦,我就借著口渴為推托,偷偷地溜到外麵去,這常常使母親煩惱。那時我也像我的兄弟姊妹一樣,必須常常上教堂去,而冗長的說教,使我覺得非常憎厭,可是今天想起來,這種常上教堂的習慣,養成了我作事的恒心,這真是深可感謝的訓練。
母親的個性,處處表示出她的嚴厲剛強,而絕對不是優柔善感的。母親那時虔誠的祈禱,是我幼年生活中最深刻的印象,她常常自閉於三樓的一間屋子裏,舉行祈禱,祈禱的時間很長,有時天沒有亮就開始了。我們有什麽難題要求解決,母親一定對我們道:「讓我去叩問上帝。」我們不能催促她立刻回答,因為叩詢上帝,不是五分鍾可得到效果的事情,一定要耐心等待上帝的啟示。但奇怪的是,凡母親祈禱上帝以求決定的任何事情,結果都是良好的。
所以母親謝世之後,我常常自己想,我的精神生活將漸漸成長了。說得更直接一些,我覺得上帝之所以召我母親,為了要使她的兒女得以自立。當我母親在世的時候,我常常以為我所應做或不應做的事情,母親會替我禱告上帝,叩詢上帝的。她雖堅持著我們必須自己祈禱,她不能做我們的居間人,然而我確信她有無數長時間的禱告,是專替我們舉行的,或許因為有這樣一個母親在我心中和宗教發生了聯係,就使我怎樣也沒法子把它舍棄了。
在我結束這個祈禱問題以前,我想告訴你們從母親那裏得到的一次教訓。那時她已臥病在床,距離她去世的日子沒有多久了。那時日本開始掠奪我國的東三省。這件事的詳細情形,我們對母親是保守著秘密的,有一天我恰好同她談到日本威迫我們的急切,當時我激動得不能自製,突然高聲喊了出來:
「母親,你的祈禱很有力量,為什麽不祈求上帝,用地震或類此的災禍懲罰日本呢?」她把臉轉過了好一回,接著用嚴肅的目光,看著我:「當你祈禱,或求我替你祈禱的時候,切不要拿這種要求侮辱上帝,我們凡人尚且不應當有此存心,何況祈求上帝呢?」
我所受的影響很深,我知道日本國民因政府對華行動的謬妄而受到苦痛的很多,所以,現在也能替日本國民祈禱了。
過去七年之中,不如意事十常八九,我因此感到悲觀。國家則內憂外患,交迫而來,最富饒的東北四省,給敵人奪了去,人民則飽受水旱災荒,原應團結一致的軍政領袖,卻又常常發生糾紛。在私人方麵呢,虔誠的慈母又與世長辭,這種痛心的遭遇,使我看到了人生的缺憾,以及人事的艱難。我們為國家努力,宛如杯水車薪,無濟大事,我覺得人生在曆史的洪流中,渺小得不啻滄海一粟。有時我自己對自己道:「國家果真強盛果真統一了,我們又怎樣呢?天下事真沒有一個止境的麽?盛極必衰,一個國家到了繁榮的極端,一定就要下降!」(這些話我從來沒有對丈夫說過)
回憶我若幹年來的結婚生活,我與宗教發生關係,可分三個階段:第一個階段,我極度的熱心與愛國,也就是欲替國家做些事情。我的機會很好,我與丈夫合作,就不難對國家有所貢獻了。我雖有這樣的抱負,但隻靠自我,我實在還缺少一種精神上的定力。
接著是第二階段。我在上麵已說過的種種憂患,使我失望悲觀,頹喪消極了起來。直到慈母去世,真覺得眼前一團漆黑。北方有強敵的鐵蹄,南方有政治的裂痕,西北旱荒,長江水災,而最親愛的母親,又給上帝呼召了去。除了空虛,我還有些什麽呢?
我母親的宗教精神,給了蔣委員長很大的影響,我於是想到,我在精神方麵,不能鼓勵我的丈夫,實在覺得萬分遺憾。委員長的太夫人是熱心的佛教徒,他的信仰基督教,完全是由於我母的勸導。為了要使我們的婚約得她許可,委員長允許研究基督教義,並且誦習聖經。後來我發現他謹守前約,我母去世後,也絲毫不變初衷,但教義中,初起也有一些不能了解的地方,讀時很覺沉悶。他每天誦習舊約,苦思冥索,自多困難,所以我在日常談話中,實有把難解決之處,委婉示意的必要。
於是我方始明了,我要就丈夫的需要,盡力幫助他,就是為國家盡了最大的責任。我就把我所知道的精神園地,引導丈夫進去。同時我因生活紛亂,陷於悲愁的深淵,也想找一自拔的途徑,於是不知不覺地又回到了母親所信仰的上帝那裏。我知道宇宙間有一種力量,它的偉大,決不是人們所能企及的,那就是上帝的力量,母親鼓勵委員長精神生活的任務,既由我擔負了起來,我也日漸和上帝接近了。
由此而入第三階段。我所願做的一切,都出於上帝的意思,而不是自己的。人生實很簡單,是我們把它弄得如此紛亂而複雜,中式舊式繪畫,每幅都有一個主要題材,譬如花卉畫軸,其中有一朵花是立體,其餘不過襯托輔助而已。複雜的人生也是如此。那麽人生的那朵花是什麽呢?就我現在所覺悟的,那是上帝的意誌。但需要絕對的虔誠與忠信,方有明白上帝意誌的可能。如今政治生活充滿著虛偽、策略和外交手腕,可是我深信這些並不是政治家的最有力武器,他們最有力的武器,是有忠誠和正直。
總之,在我看來,宗教是很簡單的事情,其意義就是盡我心、我力、我意,以實行上帝的意誌。……我信仰的上帝,祂有無限力量可以幫助我們,他的恩惠,簡直會超出我們的想望和祈求。
轉載自《聖經與中國文化》